春天的清晨,空氣中飄溢著青草的味道。雲彩輕柔地飄浮在天際,它淡淡的玫瑰紅形成天空的一層紅暈。母親站在院子裏,彎了彎腰。剛剛忙完了早飯,她感覺有點兒累。

這時,瑪麗亞驚慌失措地跑進院子裏,一把拉住母親的衣袖,張大了嘴巴,然而就是蹦不出一個字。

瑪麗亞家發生了什麼大事嗎?母親猜測著。

“伊……伊……伊薩,死了!”瑪麗亞麵無血色,呼吸急促,死死地抓住母親的胳膊不鬆手。

“快跟我走吧!”瑪麗亞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沒等母親開口問,就很快地拉著母親朝街上跑。

街上空蕩蕩的,隻有狗在四處亂竄。但是就在街角那個地方,人突然多了起來,像是有個巨人把他們掃成了一堆。

這些人個個躁動不安,指手畫腳地大聲談論著,可又得不出一個清晰的結論。

瑪麗亞和母親從人群的縫隙間鑽了進去,母親終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一個人——伊薩。

他死了!再也沒有以前威風凜凜的神氣了。像從牆上剝落下來的一塊泥灰,被人踩得粉碎,無聲無息地徹底消失了。他半躺在地上,脖子似乎被人扭斷了,以至於承受不起腦袋的重量,腦袋無力地耷拉在胸前。

母親完全陷入到一種恐懼的迷幻中了,她分明覺得伊薩還在呼吸,他的一隻手向前伸著,仿佛正要撿起他的那頂小禮帽。

可是他的確是死了,就像他背後的那所房子。房子被大火燒了,留下一段段焦木頭;人死了,隻剩下一具屍體,同時也留下一個迷團:誰殺死了伊薩?

人們還在紛紛議論猜測著,各有各的根據,各有各的推理。母親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想起了尼古拉。他真的會殺死伊薩嗎?就像燒掉一張紙片並把灰燼捏成了粉末一樣殺了伊薩嗎?

不一會兒,憲兵來了,趕跑了人群。母親也跟著走了,她忐忑不安地走回了家。

整個上午,母親心不在焉地幹著家務活。她等著兒子和霍霍爾回來,好問個明白。他們一定知道誰是凶手。

中午,巴維爾、霍霍爾準時回家吃飯。

“有人被抓走了嗎?”母親沒有開門見山地問伊薩的事,而是繞了一個彎。

“沒有啊!”巴維爾很輕鬆地摘下帽子坐在桌子邊,霍霍爾仍然站在那裏,臉色有點兒陰沉。

“伊薩死了,你們知道嗎?”

巴維爾搖搖頭。霍霍爾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他在口袋裏摸索著,掏出一包煙,從中抽出一支,沒點著卻叼在了嘴上。

“會不會是尼古拉幹的呢?”母親小心翼翼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絕對不是他,他昨天就出去了,一直沒回來。”巴維爾非常肯定地說。

聽到尼古拉的消息,母親放寬了心。事實證明她猜錯了,然而母親還是很高興。

“伊薩雖然令人討厭,可我也不想他死。”母親坦誠地說。

這時候,霍霍爾已經點上了煙,他猛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團灰色的煙圈,冷冷地擠出一句話:

“這種人,該死!像蚊子一樣吸我們的血!”

巴維爾驚奇地盯著霍霍爾,他看著霍霍爾的臉罩在煙霧中,逐漸模糊起來,連自己也覺得很陌生。

“莊稼地裏長了雜草,難道不該拔掉嗎?”霍霍爾似乎知道凶手是誰,他一心想替他辯護。

“霍霍爾,你到底怎麼了?以前可不是這樣。”巴維爾希望他冷靜下來。

可是霍霍爾更激動了:“為了革命,我們可以做任何事,殺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