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五一”節的日子越來越近，母親也越來越忙——忙著準備印刷傳單的材料，忙著幹家務。巴維爾、霍霍爾更忙了，他們天天夜裏出去到樹林中秘密開會，直到淩晨才回來。兩個人熬夜熬得眼睛通紅，嗓子嘶啞。然而，他們都很興奮，好像一個勤勞的農民播完種後，坐在田頭，看著種子發芽。
這些芽越來越多，終於在“五一”節齊刷刷地破土而出了。
這一天，催促工人上工的汽笛聲依舊耀武揚威地吼叫著。母親很早就起床燒好了早茶，她想敲開兒子和霍霍爾的房門，但手剛舉起又放下來了。“還是讓他們多休息一會兒吧！”母親輕輕地離開了，坐在窗前，看著外麵出神。
窗外已露出了清晨濃鬱的氣息，蔚藍的天空裏飄著朵朵紅白相間的雲彩，一群鳥唧唧啾啾，似乎在商量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它們好像已經想出了一個主意，分頭行動，各自飛走了。
母親覺得昏沉沉的，喉嚨裏也幹澀澀的，這幾天她實在太累了。於是，母親站起來又洗了把臉，喝了一杯茶，坐回窗前，用手托著腦袋。
“嗚……”刺耳的汽笛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兒子的房間先是響起了腳步聲，緊接著是哈欠聲，霍霍爾、巴維爾起床了。
離中午上街遊行的時間還很長，兩個人慢條斯理地洗臉刷牙，喝茶啃麵包。漸漸地太陽越升越高了。
“巴維爾，開始了，快走吧！一大堆一大堆的人呢！”
十點多鍾時，費佳跑來報信了。巴維爾、霍霍爾像彈簧一樣，迅速站起來，肩並肩，快步走到街上。
母親跟隨在後邊，她要永遠和兒子一起戰鬥。
街上各家各戶的門口擠滿了人，窗口邊也探出了一張張臉。
巴維爾、霍霍爾神色嚴峻地一直朝前走，他們旁邊的一些人低聲談論著，這些話不斷地飛進母親的耳中。
“看，那兩個是領頭的！”
“他們一定會玩兒完，警察很快就來了！”
“唉，咱們還是安分一點兒好！”
隨著他們的議論，母親的心情乍陰乍晴。突然，她看見一個窗口裏貼著一張扁平的、浮腫的胖臉。這張臉怪怪的，可是母親並不害怕，她毫不畏懼地瞪了它一眼，這張臉馬上就縮回去了。
巴維爾、霍霍爾越走越快，母親不得不一路小跑緊跟著。
陽光也越來越刺眼，照得母親臉上飛起一片紅暈。
他們轉過了一個路口，來到一條狹窄的巷子裏，巷子裏塞滿了人。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人群中飄了出來：
“我們工人像漿果一樣，被他們榨得一點兒不剩！”
這是尼古拉！他正站在路邊的一個小土墩上，手舞足蹈。
霍霍爾擠進人群中，貓著腰輕輕一躍，就站在了尼古拉的身邊。他正想發表演說，就見一隊憲兵騎馬飛馳而來，他們兩個急忙閃到一邊。巴維爾和母親則緊緊挨著牆角站著。人群立刻被衝散了，接著又像水流一樣湧到了教堂的門口。
教堂前人山人海，有坐著的、站著的、跑著的，個個都顯得無比興奮。年輕人更是激動萬分，他們強壯的身體內似乎積蓄著一股蓬勃的力量。
“嗚……”工廠內拉響了汽笛，刺耳的吼叫聲縈繞在廣場的上空，久久不散。大家的心情猛然低落了許多。隻有巴維爾像尊巍然不動的塑像屹立在人群中。
他堅定有力地喊著：“同誌們！”隨即揮舞著一根白色的長旗杆。旗杆太長了，在人群中閃了一下馬上倒了下來，淹沒在人流中。過了一會兒，它又立起來了，頂端係著一麵鮮豔的紅旗，就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人們一齊仰望著這麵大旗，一個神聖的念頭油然而生：
“五一勞動節萬歲！”
人們紛紛抓住了旗杆，有的撫摸著紅色的旗幟，有的輕吻著它，有的大聲歡叫著。陽光映襯著一張張臉，映襯著這麵紅旗，整個是一片紅色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