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掩人耳目,從監獄裏逃出來的尼古拉租了地下室的一間小房子住著。房東是一個駝背的老頭子,胡子又多又白,多得像一叢叢茂密的草兒,白得像初冬時節剛結的一層霜。最有特色的是他聲音沙啞,眼睛圓鼓鼓地突出來。
母親領著小夥子到尼古拉的小房間裏。小夥子緊挨著尼古拉坐著,一臉嚴肅地講解著怎樣和鄉下的人聯絡。
“村口有一間紅色的小屋子,你走到窗戶底下,‘咚、咚、咚、咚’敲四下。”
“四下?”
“嗯,不過節奏是這樣的,‘咚、咚、咚——咚’。”
小夥子走到桌子旁,彎著指頭輕輕敲打著桌麵,邊敲邊數著:“一、二、三——四!”
“記住了嗎?”小夥子關切地問尼古拉,尼古拉使勁地點了點頭。
“接著有一個紅頭發的農民來開門,他會問你:‘你是不是妻子要生小孩,來請產婆呀?’”
“為什麼呢?我還沒結婚呢!”尼古拉不滿地大聲抗議道,母親則在一邊偷偷笑著。
“哦,你就說:‘是林場的老板叫我來的’。”小夥子一本正經地繼續講述著。
“知道了!”尼古拉一邊答應著,一邊在心裏默念著:
“一、二、三——四。”
“記住了嗎?我得走了!”小夥子拉了拉大衣的衣角,整了整衣領,準備和母親一起走了。
“先別走,我還有事呢!大媽,你知道越獄的事嗎?”
尼古拉一把把小夥子摁在椅子上。
“不知道!”既然巴維爾都不同意越獄了,談這事又有什麼意義呢?對此母親已經絕望了。
“是這樣的……”尼古拉從角落裏找出一張發黃的紙和一小截鉛筆,邊畫草圖邊講解著。
“這兒是監獄,監獄的圍牆邊有一盞路燈。監獄的左邊是墳地,右邊是大街,前麵是荒地。每天都有人來擦路燈,擦燈人先把梯子靠在圍牆外,然後手裏抓著有鉤子的繩梯爬上去。等爬到牆頭,再把繩梯的鉤子掛在牆頭,把它放到圍牆裏麵。巴維爾他們就可以趁機逃跑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想得到呢?”小夥子高興得咧開嘴得意地笑了,似乎他就是這次計劃的指揮官。
“可是,士兵會開槍的!”一想到子彈會呼嘯著飛向巴維爾他們,母親就瑟瑟發抖。
“那兒可沒士兵把守著。”尼古拉興致勃勃地說。
“這太不可思議了!”母親認為這計劃實施起來太順利了,而尼古拉剛才所說的簡直就是一個神話。
“我都安排好了,到時我讓房東喬裝打扮一下,裝扮成一個擦路燈的人!”
說到這兒,門外響起了咳嗽聲,尼古拉的房東推開了門。
“你們好……”
“瞧,這就是我的房東!”尼古拉連忙介紹。
“好是好,但巴維爾他們也許不同意的!”
“巴維爾是誰?”房東在口袋裏摸索著掏出煙鬥,又從煙袋裏拈出一撮煙絲裝上。
“我兒子!”
“我外甥認識他的,他也在牢裏。”房東點著了煙,“吧嗒吧嗒”抽著。
“我可要把他救出來,不然到西伯利亞的滋味可不好受!”房東剛抽了幾口,又咳嗽起來了。
“那麼,就這樣說定了!”尼古拉打了個響指,信心十足地說。
星期天,母親又去探望巴維爾了。見麵時,她想說服兒子,可一想到他執拗的脾氣,母親便忍住了。分手時,她情緒低落地說:“再見吧,兒子!”
“等等,媽媽,讓我握握你的手!”巴維爾叫住了母親。
母親回轉身,默默地握住了兒子濕熱的手。突然,母親的手像被火烙了一下,急忙抽了回來,手心裏多了一個小小的紙團。
“那麼,媽媽,再見吧!”巴維爾微笑著和母親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