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昀晟才驚覺自己的失態,轉過臉去拭了淚光,才重新笑道:“爹爹沒事,隻是有時看著你難免會想起你娘來。湮兒,你和你娘簡直是長得一模一樣。隻可惜天不遂人願,你娘親她……”
紀芷湮才要開口安慰,誰知卻被他給陡然轉了話題,“湮兒,爹爹問你,上次城郊相會皇上可曾在你麵前提起過有關慕太後的事情?”
她被問得一臉莫名,“提起慕太後?為何要提她?六哥上回與我相見,我們為了入宮一事便爭執不下了許久。後來我好不容易才說服六哥允我入宮,兩人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體己話,六哥便要趕著回宮去了,哪裏還有機會提起一些不相幹的人?”
紀昀晟眸光沉暗,冷聲一笑,“慕氏於你和皇上可不是不相幹的人,至少她和皇上不是。”
說不上是哪裏不對,紀芷湮隻覺得心髒猛地被人掐緊,緊張得連聲音都有些變調,“爹爹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問完她自己卻又笑起來,彷佛是在說服著自己般自顧道:“是了,慕太後是六哥名義上的嫡母,自然不能是不相幹的人,倒是我方才失言了。”
她願意這樣自欺欺人,紀昀晟卻看不得她如此,一針見血地點破道:“嫡母,你見誰家有這樣風華絕代、嬌豔無雙與兒子一般年紀大的繼母?那不過是謊騙外頭無知小兒玩的名頭罷了。這兩人皆是宮裏的正經主子,****在同一個宮牆內朝夕相對,想那慕太後正當妙齡、嬌豔無雙,而皇上亦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瓜田李下,你覺著有可能是母慈子孝的情深呢,還是旁的什麼?”
那一刹,紀芷湮心頭劃過亮劍般的光芒,彷佛有什麼深掩在心底的東西漸漸開始破冰浮出水麵。她恍惚想起慕太後每每見她時眼中暗含的莫名敵意,想起她屢次的針對暗害。從前,她隻以為慕太後針對自己或許是因了當初醫穀時的袖手旁觀不肯相救的緣故,從未想過還有這樣的一層關係在。
她的六哥,真的會和慕太後之間有私情麼?這一刻,她卻不敢斷然否定了。畢竟他們二人,一個是美人如玉,一個是翩翩公子,朝夕相處,若說無情,又有哪個會相信?可如若他們二人當真有私情,又將自己置於何地?六哥口口聲聲說著愛她,難道又是假的麼?還是說,男人原本就是多情的,見一個便愛一個?
心口傳來抽絲剝繭般的疼痛,絲絲如縷,看似輕微,卻牽一發而動全身,疼得她整個人都有些癡癡傻傻般的不清醒了。她忽然有些分不清夢與現實,更分不清什麼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或者,她並沒有失去分辨真假的能力,而是壓根不願意去麵對這樣不堪的事實。她抱著頭,隻覺得整個腦袋嗡嗡地響,委實疼得厲害,“爹爹,別說了,您別說了,我不想聽。”
紀昀晟卻容不得她退卻,拉開她的手,顏色俱厲,“此刻你連聽都不敢聽,他日若親眼所見他二人的私情,豈不是要因承受不住而崩潰?湮兒,你既已選擇了入宮,有些事便是你避無可避的。後宮中的爭鬥殘酷無異於戰場,多少紅顏如花轉瞬湮沒在那碧瓦高牆內,你若隻是一味軟弱退卻,害的便是自個兒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