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儀哪裏還顧得什麼尊嚴麵子,臉上的妝容都哭花了,匍匐著上前去緊緊抱住紀芷湮的腳,一麵狠狠張嘴,聲淚俱下道:“奴婢不是人,奴婢罪該萬死。但求紀小姐念在奴婢如今已是一大把年紀的份上,念在奴婢好歹曾在先太後宮裏服侍多年的苦勞,饒了奴婢這一回吧。紀小姐,紀小姐您是菩薩一般的人物,何苦來和奴婢螻蟻一般低賤的人來計較呢?”
見紀芷湮隻顧喝茶,並不看她,她不由得又轉頭望向一旁的昭娘,哀求道:“昭娘,好歹看在我們從前一塊兒服侍先太後的份上,你便替我在紀小姐麵前美言幾句,也當是全了當初的情分。昭娘,我便再不好,也罪不至死,你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紀小姐處死我啊。”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昭娘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觀,雖然她也覺得妙儀行事過於狠辣,然而到底是當年一同進宮服侍的情分。要教她見死不救,她是萬萬做不到的。更何況她原沒有棄妙儀於不顧的打算,不過是想教她多長點記性罷了。
“紀小姐,可否聽奴婢一言?”
“姑姑可是想替妙儀求情?”
昭娘不由得跪下來道:“奴婢自知妙儀今日下場乃咎由自取,紀小姐若要替府中丫鬟討回公道,殺了她亦是死不足惜。然則奴婢和她到底是多年服侍的情分,實實做不到見死不救。再則,奴婢此番進言一來是為了妙儀,二來也是為了紀小姐考慮。”
紀芷湮揚眉,“哦,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朱雀國舉國上下皆知,下月十一帝後大婚,普天同慶。按著曆朝的規矩,帝後大婚當日都會頒下大赦天下的聖旨。往年那些判了秋後處斬的犯人都能因此而豁免,得到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妙儀雖狠辣,卻也不至罪過更甚於那些窮凶惡極之徒,饒了她卻也在情理之內。再者,大喜前夕,怎好見殺戮?便是這些紀小姐都不顧惜,那皇上和太後的體麵,小姐總還是要顧全的吧?紀小姐若氣憤妙儀行事不當,盡管將此事告之宮裏,皇上太後自會發落她,又何須勞動小姐親自動手?若因她一人,而壞了小姐清白的名聲,豈不是因小失大?”
許久許久,紀芷湮都沒有說話。
而妙儀亦情知自身生死便懸在她一念之間,遂跪在那裏掙死地磕頭,卻不再為自己分辯。
秋日裏的大理石極冰冷,又堅固無比,人的額頭磕碰在上麵是極鑽心的疼痛。很快,地麵上便現出了一層淡紅色的血跡。
終於,紀芷湮的眸光略動了動,抬手示意昭娘起身,她才望向妙儀道:“夠了。”
妙儀這才敢停下來,磕了這半天的頭,她的頭發已散亂得不成樣子,整個人暈暈乎乎地伏在那裏,淒聲道:“求紀小姐見憐,饒奴婢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