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月的眼眶很快紅了,握住她放在狐皮毛毯之外的手,低低道:“小師妹,我不是有心要疑你的。我這樣問你,不是因為在我心中看重汪壽更甚於你,相反,正是因為我關心你情切,才不得不多問一句。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心中最清楚不過了。別看你有時在那些宮人們麵前極威儀厲害的樣子,其實你心腸很軟,輕易是不想傷人性命的。縱然那些宮人們背地裏說了許多詆毀傷害你的話,你也盡量隱忍寬容,不願和他們計較。這些,我都是知道的。”
紀芷湮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瞳仁裏滿是純淨之色,笑顏宛然,覆住她的手,輕聲道:“好好的,倒說出這許多話來惹得彼此傷心,實在是不應該。汪壽的事,我原也該和你解釋清楚的,隻是有時候我選擇不說,並非不相信大師姐你們,而是因為……我想保護你們不受傷害。大師姐,我有我不得已的難處,我……”
淩月連忙掩住她的口,“什麼也不必說了。從我決定來帝都陪你入宮的那一日起,生死榮辱便一並交到了你的手上。無論你要做什麼,都是不必和我解釋的。便是你要與天下人為敵,大師姐也會義無反顧地和你站在一起。”
寒涼的心中頓時湧入一陣暖流,她緊緊握住淩月的手,忽然間就有了決定,“大師姐,你放心,你信任的人,自然也會為我所信任。隻是眼下玉華殿的事,倒用不著汪壽操心,因為,我已經找到更好的人選去辦這件事了。”
淩月很快問:“是誰?難不成在這宮中,你還能有比汪壽更加親信的人麼?”
紀芷湮微微而笑,湊近她耳畔輕輕吐出二字來:“如錦。”
“什麼?是她?!小師妹,她可是慕太後的心腹,你怎能信她?”淩月心驚不已,生怕紀芷湮會錯信了人,招致殺身之禍。
女子神色淡定,緩緩道:“自然是不能輕易信了她的。是否可堪重用,便端看她今夜的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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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殿大門緊閉,就連禦前伺候的蘇喜等人也被趕了出來,隻在門外候著。
金碧輝煌的殿內,鴉雀無聲,靜香生玉。
瑞腦銷金獸內雲霧嫋嫋,氤氳開來,是淡淡的龍誕香氣。寧靜,安神,然而它最令人稱道的卻不是這兩樣功效,而是它所代表的帝王尊貴之氣。
一身玄色袍衫的俊秀男子端坐龍椅之上,正提筆練字,神情專注,彷佛壓根沒瞧見殿內跪著的人。年輕帝王眉眼一如往常的溫和,隻是在偶爾一提筆勾勒間,眉間迸射出寶劍龍吟出鞘般的淩厲。而那一刹的風華,或許才是真正的他,霸氣外泄,殺伐果斷。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延陵澈依舊神氣自若地凝神練字,彷佛不知倦怠般。奈何殿內所跪之人卻有些吃不消了,須知如今已是秋日裏,地上寒氣極重。而含章殿素來是朱雀國國君日常起居、處理政事之所,是以殿內地麵皆鋪了大氣的鎏金大理石,光可鑒人自是不假,但跪上去卻是極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