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墨,凝神提氣,一橫一劃地認真書寫著,終於一氣嗬成地完成了今日的字。滿滿一頁紙,他辛苦練就的,竟是一個忍字。
延陵澈擱下筆,抬眸望向殿中跪著的男子,輕輕開口:“汪壽,你可知錯?”
汪壽忍著疼痛膝行上前,“奴才愚鈍,還請皇上明示。”
誰也沒有想到,延陵澈會突然抓起禦案上的墨玉筆硯朝他砸了過去。
汪壽聽見風聲呼嘯而來,卻不敢躲閃,隻是挺直身子受了這一擊。隻聽砰的一聲巨響,是硬物撞擊額頭的聲音,便有鮮血汩汩湧出,如瀑布般噴湧而下,打濕了他的臉麵。他卻不敢伸手去擦拭,更不敢呼痛,隻是拚命磕頭不住道:“奴才該死,請皇上息怒。”
黏稠的鮮血沾染在鎏金壁麵上,是異樣妖冶殘忍的色彩。
延陵澈揮了揮手,道:“罷了。你這樣磕頭,是不要命了麼?”
汪壽便謝了恩,卻不敢起身,隻是仍舊跪在那裏。
還是延陵澈親自上前去攙扶了他起來,又賜了座,淡聲道:“朕今日這樣對你,你心中可是恨極了朕?”
汪壽眼皮子一跳,慌忙又要下跪,卻被他給按住,低眉斂氣道:“皇上言重了,奴才絕不敢怨恨皇上。奴才自個兒辦事不力,理當受罰。皇上隻是小懲大誡,並沒有要奴才的性命,奴才心中感激得很,又怎敢怨恨?”
延陵澈掀袍在龍椅上落座,目光如刀劍般淩厲射來,“你此刻說得倒是好聽。但朕隻怕你口是心非,嘴上說著一套,背地裏卻又是另一套,全然忘了誰才是你的主子。”
汪壽便不敢再坐了,複跪了下去,“皇上何出此言?奴才自小便跟在皇上身邊伺候,忠君之心猶如日月,絕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異心。若皇上還是不信,奴才可以死明誌。”
說罷,他揚起手掌,竟是真的抱了以死明誌之心。
延陵澈適時開口:“住手。你既是朕的人,朕並沒有開口讓你死,你怎敢輕易言死?你有傷在身,且先起來說話。”
汪壽誠惶誠恐地謝了恩,才敢坐下。
延陵澈緩緩道:“你可知你錯在了哪裏?”
汪壽遲疑了一下,道:“皇上可是怪奴才不該聽從皇後的話去打探玉華殿的消息麼?”
許久,他也沒有等到延陵澈的回答,偌大的宮殿內靜得嚇人,隻聽隱隱聽得兩人的呼吸聲。他的心裏直打鼓,一時也摸不透這位自幼追隨的年輕帝王究竟是個心思,遂小心翼翼地抬眼去偷看他的神色,誰知卻和他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那樣深不可測的目光,便如帝王的心思般不可捉摸,看似溫和,總是暗藏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