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林子,便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迎麵撲來,人血之中更夾雜著野獸的鮮血。也不知是死了多少的人,屍體和野獸的軀體滿滿堆了一地,腥重的血水染了滿滿一地,遠遠望去便如一條血紅色的河流般,冶豔而森冷。林子之中樹蔭遮天蔽日,氣息不通,血腥之氣鋪天蓋地而來,愈發令人聞之作嘔。
這樣難聞的氣息,便是尋常人也難以忍受的,更何況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紀芷湮伏在馬上已經嘔得麵色發白,幾乎要將自己的心肺都給吐出來了,仍舊不能緩解。可即便是這樣難受,她也不肯聽從王衛的勸告出去,而是繼續往叢林深處行去。
一路行來,她的麵色愈發難看,除了難聞之外,也因為林子中的激烈戰況委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屍橫遍野的慘狀,還有前方不時傳來的刀劍鏗鳴時,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那個人正處於風口浪尖之中,隨時也有可能如眼前的那些侍衛一樣倒在血泊中,再也睜不開雙眼。
而這樣的憂懼,才是真正折磨人的。隻要一刻沒有讓她親眼見到延陵澈的安好,她都不能真正的放心,腳下的步子就一步也不能停歇下來。
因著紀家的關係,王衛待她總是比別人更為盡心些,有些人見著林子裏是這樣的情景,心下便多半不願意跟著進來了。畢竟,皇室中的爭鬥曆來是最殘忍的,可成王敗寇,從來與他們這樣的平凡人無關。他們心中頭等要緊的,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其次才是所謂的忠君愛國。
是以走到最後,陪在紀芷湮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不過也就是王衛和他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侍從。
王衛已經不止一次這樣的勸說:“皇後娘娘,眼下林子中混戰不斷,是最危險不過的。屬下勸您實在不必以身犯險,且不說您能不能見到皇上。便是真的讓您見到了皇上,您又能為他做什麼呢?”
這一句話,真正點醒了紀芷湮。
“你說得不錯,本宮獨自一人的確是不能為皇上做些什麼的。”
聽得紀芷湮的語氣似有軟化,王衛心中一喜,正要繼續勸說,卻被她的話給堵了個十足:“可是本宮不能為皇上做什麼,爹爹和紀家卻是可以的。王衛,你是爹爹的人,必然知道此刻爹爹身在何處。你且替本宮去給爹爹傳話,就說請他顧念在父女之情的份上,無論如何出手幫一幫皇上。如若不然,隻怕他自個兒的女兒也是要活不成了。”
王衛嘶啞聲音道:“娘娘,您又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再為難相爺呢?相爺他……”
紀芷湮雙目飽含淚水,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咬著嘴唇強硬道:“此時此刻本宮管不得那麼多了。終究皇上是本宮的夫君,眼下他有難,本宮實在不能棄他於不顧。你也不必為難,隻管去為本宮傳話就是了。無論爹爹肯不肯出手相幫,本宮都不會怪他的。至少,本宮可以盡自己最後的一點心意,生不能同衾,但願死後能同穴。”
王衛似乎極不解她的做法,隻是咬著牙問了一句:“皇上便果真值得娘娘為他做到如此地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