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晚很寧靜。
“喂喂,玩捉迷藏吧,好久沒玩了。”
“好是好,但玩抓鬼不也可以嗎?”
“那就全都玩吧。”
“哦,這主意不錯。”
小路的一角滿是小妖們的喧囂聲。
但,京城的夜晚依然寧靜。
常人看不見它們的身影,同樣也聽不見它們的聲音。
雖然也有人擁有能夠看見它們的特殊才能,但這樣的人類畢竟隻是少數。
所以,在京城人們的眼中,夜晚是寂靜的。
“… …?”
與同伴們嬉戲的猿鬼,發現有個身影正從小路那邊緩慢走來。
似乎是隻黃鼬,。它低低地垂著頭,隨時都會跌到似的,踉踉蹌蹌一步步向前走著。
猿鬼眨了眨眼。
“嗯~?”
“怎麼了?”
獨角鬼咕嚕咕嚕地滾到它腳邊,龍鬼和盲蛇也跟了過來。
用細長的爪子騷了騷腦袋的猿鬼皺起了眉頭,它圓溜溜的眼睛忽地顫了顫。
“嗯,總覺得……”
正說著,那隻黃鼬跳上了某座宅子的圍牆,隨後就這樣消失在那宅子裏。
猿鬼眨了眨眼。龍鬼窺視著它的表情。
“怎麼了啊?”
“嗯……剛才那隻黃鼬……”
它的脖子上,好像圍著什麼東西。
參議的女婿自然是很忙碌的。
原本隻是末流貴族的他如果太過惹眼會遭人非議,但工作畢竟不能不做,而且待人接物也馬虎不得。
麵對那些古板的上流貴族,他必須事事都不能出任何紕漏。
而他憑借天生的豁達和機敏把一切都處理得相當得體,沒人能挑出他的毛病來。
“……”不過阿,這樣還真是很容易累呢。”
曆博士安倍成親微微地歎了口氣,右大弁藤原行成聞言笑道:
“原來如此,就算是成親閣下,也對大內裏深處蠢蠢欲動的百鬼夜行沒辦法嗎?”
神態從容,身穿狩衣的行成這樣說完,成親便苦笑起來。
原來如此,百鬼夜行,這種說法真妙。
行成與成親雖然身份懸殊但因為年齡相近,所以在交往時雙方都是以普通朋友身份來看待對方的。
成親在娶參議家千金的時候,發生了很多事情。是的,發生了很多。
承擔這個國家中樞職責的特權階級中有少數貴族,而其中的大半都姓藤原。雖然成親現在的姓氏仍是安倍,但自從入贅之後他也成了藤原家的一分子。
之所以成親現在依然姓安倍,隻是因為不願意被藤原這個名字埋沒。況且她對於繼承了安倍血脈一事充滿了驕傲和矜持。
“……因為政治裏總帶有一些陰暗的東西,時刻都不能放鬆,所以有些累了。”
成親驚訝地哦了一聲。帶著苦笑表情的行成罕見地示了弱。
“怎麼了,行成閣下。”
“沒什麼,隻是突然想到,最近好像總是睡不好。”
看來是因為過度疲勞反而休息不好,讓人頭疼。
就在行成緊接著深吸了口氣的時候,一名侍女走了過來。
“大人,敏次大人到了。”
行成開心地笑道。
“啊啊,讓他進來。”
目送侍女退下後,成親歪著頭問道。
“敏次……是那個陰陽生?”
“對”
行成頷首。成親笑著說道。
“他為人還不錯,努力又勤奮,這可是難得的美德啊。”
“你能這麼說我很高興,不過……”
行成忽的皺起了眉頭。
藤原敏次是他非常熟悉的人,自己是看著他長大的,彼此好像是年齡相差很多的兄弟。
“行成閣下?”
“和你家昌浩還是不一樣的……”
所謂不一樣不過是個比喻,而聰明如成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這時,敏次又侍女引了進來,看來他已經得知了成親也來拜訪一事,隻見他毫不驚訝一本正經地坐了下來,中規中矩地行了一禮。
“抱歉驚擾二位了。”
他似乎由衷感到歉意。
成親笑著揮了揮手。
“沒事,不打擾。我和成親閣下隻是在閑聊罷了。”
敏次猛地抬起頭,一臉驚訝得瞪大了眼睛。成親在他充滿詫異的目光中後之後覺地啊了一聲,眨了眨眼。
“我知道,從身份來看的話我應該說敬語的,但這樣的話這位大人可是會生氣的。”
成親用手中的扇子指了指,隻見行成板起了臉。
“就算對我言辭尊敬,但誰知道你是不是心口如一呢。”
“居然會這樣說。那麼請允許我說一句,我剛開始的時候可是打心底對你敬重得不得了。
隻是“剛開始”的時候。
在一邊聽著二人對話的敏次眼睛越瞪越大了。
“哈、哈……”
對於敏次而言,行成是自己所尊敬的人,感情上也比其他藤原族人來得親近。而對年過三十,身為曆博士的成親,他也同樣抱著敬仰之情。
隻是他不知道,這兩人原來已經熟悉到能夠如此隨意交談的程度了。
以成親身為參議女婿的身份來說每什麼不可思議的,但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麼。”
成親這時機敏地站起身。
“我就此告辭了。”
被從思緒中拉回來的敏次急忙開口道。
“成親大人,如果因為我的話請不要在意,我還是改日再來擺放吧……”
伸手製止想要站起身的敏次,成親開朗地笑到。
“不,沒這回事,隻是現在到了該回家的時間了。”
成親行了一禮後轉身離開。敏次目送著她的背影,回想起了那個比自己小三歲的雜役。
成親的弟弟,安倍晴明的孫子。
並非天生擁有“見鬼”才能的敏次在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後,終於學會了使用法術來捕捉妖異得蹤跡。但因為大多數妖獸都是常人看不見的,所以他所能看見的妖獸隻能說是冰山一角。
成親及其弟弟昌親由於繼承了名門安倍家的血統,擁有相當強力的“見鬼”之力。但身為他們弟弟的昌浩,卻似乎並沒有他們那樣的能力。
但“見鬼”的能力和靈力是兩個概念。就算看不見,隻要靈力足夠強大,同樣能夠降伏惡鬼和妖異。
從這點來說,昌浩依然算是天賦異秉。
“……最近他工作尚且算是認真,但時不時會自言自語,表情茫然,還會做出想要揮趕什麼東西的動作,真不知道他是不願工作還是心不在焉,這是對待工作的態度吧……”
注視著緊鎖雙眉心中念念有詞的敏次,行成一邊露出一臉的無奈,一邊微微地歎了口氣。
最先察覺到敏次與幺弟關係不怎麼樣的,是昌親。
從他口中得知此事之後,陳欽在仔細觀察下發現敏次對昌浩確實有些過於嚴厲。一段時間後再去打聽,說是有些緩和了,這真是耐人尋味。
“畢竟那家夥是在隱秘行動阿。”
成親不太喜歡坐牛車,他最喜歡腳踏實地的步行。
看見家的大門了。成親所住的參議鄰雖然遠比不上東三條殿,但麵積也算相當大了。包圍宅邸的圍牆比成親身高還高,就算伸腰杆也沒法看到內部。
當然,如果站在圍牆上那就另當別論了。
“對,就比如那樣。”
圍牆上,橫七豎八地躺倒許多小妖。棲息在黑暗中的小妖們,居然出人意料的在太陽底下嬉戲。
在安倍邸生活時,由於宅邸被強力的結界包圍,小妖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爬上過圍牆,基本它們是無害的,所以平時它們幹什麼也無所謂,但有時也讓人不得不思量,這樣放任它們究竟對不對。
“算了,反正也沒什麼害處。”
成親沿著躺滿小妖的圍牆,向大門方向走去。
仆人見到他,對他醒了一禮,打開門迎接主任的歸來。
“您回來了。”
“啊辛苦了。”
他揮了揮手走進大門。雜役和仆人們都很喜歡平易近人的成親。
忽然耳邊響起一陣咯嗒咯嗒的聲音,依家牛車正從車棚向這裏移動。看來之前有客人來訪。
站在路邊讓牛車通過的成親忽然皺起了眉頭。
頸間湧起了一陣寒意,成親不由得伸手捂住後頸。他瞥了一眼經過的牛車,從車窗搖動的掛簾間,能模糊地看見乘坐者的側臉。
“……那是……”
雖說不擅長的東西怎樣都不擅長,但一直這樣的話就不會有進步,所以隻能去努力克服。
“就算不會有結果,但努力的過程是最重要的……”
在緊握拳頭努力進行強調的昌浩腳邊,小怪露出一臉似笑非笑得表情。
“啊……這個麼 ……”
一個人,如果不努力就完蛋了。必須隨時都保持積極向上的想法和自我克製的能力。
隻不過,並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會帶來結果。
“也是。隻是花時間努力過就可以了,昌浩。反正已經努力過了,比起不努力,這樣得到結果的可能性更大。”
“……兄長,我覺得這根本不像是安慰。”
抬起頭望著次兄的昌浩哭喪著臉說道。
昌浩不擅長占星,式占也是同樣,作曆就更別提了。如果要問他到底擅長什麼的話,現在還真不好下結論。作為陰陽師,這樣究竟對不對呢。不,自然是不對的啦。
“我的腦子難道不適合用來占星或式占嗎?”
“大概吧。”
小怪毫不留情地打擊抱著頭的昌浩,它輕鬆地晃動著白色的長尾巴,故作深沉地歪下了頭。
“因為你的性格屬於不假思索就采取行動的那種。不過正因為這樣,你才老是會被晴明戲弄阿。”
“祖父還會戲弄他啊?”
見昌親眨了眨眼,小怪注視著他點點頭。
“是啊。那可是其樂無窮的遊戲,因為這家夥的反應很有意思。那時他向來的惡趣味阿。”“原來如此。”
聽了小怪的話,昌親想起了不少往事,於是坦誠地表示認同,畢竟關於安倍晴明的奇聞軼事實在太多了。
這是,敏次走了過來。
“啊,敏次大人,早上好。”
昌浩見到他急忙低下頭,敏次停下了腳步。
“阿,早安,昌親大人,早上好。”
敏次今天來得很晚,已經過了中午他才姍姍來遲。
昌浩不經意間發現他手中拿著一個包裹,疑惑地問道。
“……敏次大人,那是什麼?”
古舊的麻布包有些肮髒,手指稍一動彈裏麵就嚓嚓作響。看來裏麵包著紙。
麻布阻隔了從內部傳出的不祥氣息。
敏次吃驚得睜大了眼睛。昌親的話倒也算了,沒想到昌浩都察覺到了。
“則後市昨天被送到行成大人處的東西——是咒物。”
他的聲音低沉。
詛咒。
“因為大人說他最近總睡不好,所以昨天去探望了一下……發現這東西夾雜在其他的物件中。”
成親離開後沒多久,一個被絹包裹的小匣子杯以行成下屬的名義送來了。
在行成思考為什麼會有人送他東西的時候,感覺到不祥氣息的敏次發現了被壓在最下麵的、用織物包裹的咒物。
“這是什麼呢?”
敏次麵色凝重地對昌浩說道。
“……染血的繩子。”
“……”
昌浩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這種充滿惡意和怨念的東西,光是聽說酒足以讓人覺得不舒服了。
昌浩腳邊的小怪眯起了眼睛。
“哇,臉色好差。行成是那種容易結仇的男人嗎?”
昌浩和昌親撇了一眼用前爪饒腦袋的小怪。雖然敏次的場他們不好做答,但他們心中也抱著同樣的疑問。
不過,所謂政治和人性完全沒有關係,很有可能他本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結了仇,這也沒什麼說不通的。
“行成大人年紀輕輕就有了那樣的地位和身份,如果有什麼不得誌的鼠輩暗算他,也不是不可能。”
緊握著麻布包裹,敏次強壓著內心的憤怒。
不知是人血還是其他動物的血。包裹著染血繩子的織物,或許是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縫製的。織物用的是上好的絹,整體看上去格調相當高雅。實行詛咒的人對於行成的愛好似乎非常了解。
“所幸有我在,事情還沒鬧大,請替我轉告行成大人一定要警惕些。”
由於宅邸被血汙染,行成今天沒有出仕。
麻布與數重咒符搓成得繩子,能夠釋放出不祥的氣息來呼喚邪惡的東西。必須盡快對其進行淨化並處理掉。
原本此事應該由陰陽頭上報請求指示,但行成認為還是不要聲張的好,於是在他的要求下,敏次打算偷偷處理掉。
“不過,我還真麼想到你會注意到……”
如果是昌親的話倒也在意料之內,每想到首先發話的是昌浩。
昌浩張開嘴剛想說什麼,但由於不知說什麼好隻得自言自語似的嘟囔了幾聲。
開口說話的,是昌浩腳邊的小怪。
“就算沒想到有怎麼樣,這是理所當然的阿,這家夥畢竟是將來一定可能會成為偉大陰陽師的候補阿。”
雖然它說得得意洋洋,但語氣中卻沒有半點威嚴。
“……小怪,你這是在表揚我?”
低頭瞟了小怪一眼,昌浩用敏次聽不見得聲音說道。
在一邊注視著二人的昌親,隻得偷偷地苦笑起來。
昌浩注視樂包裹片刻,嗯了一聲咧開嘴。
雖然明白行成不想聲張的心情,但既然現在有人在實行詛咒,那麼陰陽家的人就有義務對上麵進行報告。
讀懂了昌浩想法的敏次,陰鬱的臉色更加沉重了。
“……你果然也是這樣想的阿。”
“是。我覺得,還是應該慎重上報……”
小怪看著敏次與昌浩的一唱一和,不悅地垂下眼皮。
小怪與敏次的不和。或者說,它單純地討厭敏次。
敏次對昌浩的貶低,以及他愛說大話這兩點實在讓小怪咽不下這口氣。
“反正我就是搞不懂他有什麼好得意的。隻不過因為年長所以被選為陰陽生的代表,沒有“見鬼”能力隻能靠努力修行來彌補不足的家夥,為什麼昌浩耀對他畢恭畢敬的,真想不通!”
注視著忿忿然的小怪,昌親思考著。
那當然是因為敏次是年長的領頭陰陽生,而且他日夜刻苦學習的緣故阿。
就昌親所知,敏次是個表裏如一、有些刻板萬股卻潔身自好的人。昌浩是通過一個人的內在來評價別人的,與那個人的好惡無關。
在小怪滔滔不絕抱怨的時候,陰陽生和雜役依然在一臉凝重地交談著。行成曾為昌浩加冠,昌浩也曾受他不少照顧,會擔心也是當然的。
“知道是誰寄來的嗎?”
“名字是假的,查不出。就算是宅邸裏的管家也不可能把來訪者的臉一個個都記住吧。”
昌浩再次低聲自言自語起來。
如果是祖父或父親,又或者是身邊這位兄長的話,當時應該立刻就能放出式神找到實行詛咒者的所在之處了,最有效的式神是與對方密切相關的東西,所以如果是祖父的話應該會直接用染血的繩子當作式神。畢竟他是當代第一的大陰陽師,這點小伎倆簡直不值一提。
但如果換作昌浩的話,就不一定能做到了。他不擅長的東西太多。
想要得到能夠輕鬆操縱式神的力量,前麵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昌浩抬起頭注視著站在身邊的兄長。
在一邊了解到整個情況的他,是安倍加出色的陰陽師。
昌親為難地微笑著微微歪下頭。
“嗯,那麼,不如問問天文博士吧。”
天文博士的地位雖然不如陰陽頭獲助那麼高,但也算是陰陽家中前五位的重要職務。順帶一提,天文博士時昌親和昌浩的父親——吉昌。他們的父親,也就是晴明的兒子,在不聲張的情況下處理緊急事態方麵已經經曆了千錘百煉。
不過,如果對他本人這樣說的話,他應該會否認吧。
趁工作空閑時間前往吉昌處拜訪的昌浩和敏次卻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兄長。”
聽見昌浩的聲音,成親回過頭,見幺弟此刻正和敏次並肩走來,他似乎小小的吃了一驚。
“真少見。”
成親的自言自語中省去了主語,昌浩和敏次見狀一臉疑惑。
“啊沒什麼,自說自話而已,別在意阿。”
坐在昌浩肩頭的小怪對於成親臉上些許不快的神情有點在一,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忽略。
雖然表麵上隻字不提,但成親和昌親對於神將騰蛇幻化而成的小怪匙敬畏有加。
成親回頭看了看父親。
“好了,就這樣吧。”
“是,明白了。我會記住的。”
成親對二人輕輕揮了揮手,轉身走向了曆署。
昌浩和敏次接著便坐了下來。他們察覺到自己好像打斷了成親和吉昌的重要的對話,看來來得不是時候啊。
“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用在意。你們有什麼事嗎?”
昌浩看了看敏次。敏次將一直小心藏在袖中的布包取樂出來,壓低聲音說道。
“其實……”
這是,不知是誰向吉昌飛奔過來。
“博士,不好了!有人報告說,有咒物被送到了右大弁大人處……!”
“什麼?”
昌浩和敏次凝視著包裹。
“是指這個嗎?”
“好像,不可能吧……”
二人小聲交談的時候,吉昌在聽取傳信者的報告。
在一邊旁觀的小怪嗯了一聲,忽地抬起頭。
“……你怎麼認為?”
雖然沒有明確回答,但卻發出了疑惑的氣息。
小怪晃了晃白色的長尾巴,眯起眼睛。對方的術者簡直就像在等待昌浩他們采取行動似的,讓人不爽。
雖說最讓人不舒服的是敏次,不過還是把他放在一邊吧。
明白了讓小怪心情不悅的源頭之後,神將六合現身了片刻,對同胞投去了戲謔的目光。
用晚霞般鮮紅的眸子接下這目光後,小怪沉默地聳了聳肩,無聲地跳下了昌浩肩頭。昌浩微微動了動脖子,但由於敏次在場他也不能再多做出什麼反應。
“敏次,昌浩。”
被叫到的二人急忙端正好坐姿。
“你們也都聽到了,現在就去陰陽博士那裏請求指示。”
“……是”
除此之外沒別的可回答了。
目送二人行了一禮離開,吉昌向不知何時留在了當場的小怪詢問道。
“騰蛇,怎麼了?”
“讓人不舒服。”
說不出具體是哪裏不對,硬要說的話,那就是整個情況都讓它不舒服。
行成身受詛咒的威脅,而且是接連兩天,夏詛咒的那方很明顯察覺到最初的詛咒被識解了,所以他才會第二次送來咒物。
貴族社會中這種情況也不少見,晴明和吉昌耶曾多次接受有關反彈詛咒的委托。這次的情況應該也不會太特殊吧。
雖然隻是這樣而已,但小怪海獅覺得不痛快。
沒有理由,隻有直覺。
小怪用前足煞有介事地饒著頭。
“貴族間互相勾心鬥角這種事司空見慣,晴明從以前開始就一直為這種事傷透了腦筋。
不過和我沒什麼關係,小怪歎了口氣這樣說道,卻見吉昌象是欲言又止似的注視著它。
察覺到這點的小怪轉了轉紅色的眼珠。
“……不會是真有什麼關係吧。”
“……這話可不能亂說。”
這樣說著,安倍晴明的次子有些為難地笑了。
被特別免去了當天工作的敏次,在黃昏時向行成邸趕去。
受到了陰陽頭的指示,他與昌浩共同前去進行詛咒的反彈。
途中,敏次抱著裝有必需法具的布包,表情非常緊張。跟在他身後保持著約半步距離的昌浩眯起一隻眼睛,注視著自己的右肩。
渾身雪白的小怪正怒氣衝衝地抗議著。
“為什麼你要幫助這家夥!聽好了昌浩,你雖然是個半吊子,但將來好歹也可能或許一定能成為一各出色的陰陽師阿。你居然聽這個一根筋、腦子死板,隻知道努力學習的白癡敏次使喚,難道不覺得不甘心嗎?”
“是啊是啊。”
對於小怪的故意找茬,昌浩隻能含糊地回答幾句。雖說它的話並不好聽,但仔細想想,其實這是在讚揚自己呢,昌浩這樣覺得。
晚霞般的眸子因為憤怒而閃閃發光,昌浩一邊想著——它的眼睛真像經過悉心打磨得玉石啊,一邊壓低聲音說道。
“敏次大人是陰陽生而我是雜役,這是當然的啦,小怪也知道的啊。”
敏次的實力昌浩很清楚,在以前行成中了詛咒的時候,敏次也充分發揮了他努力的修行成果。
而敏次則對昌浩也抱有不滿。
為什麼要派雜役昌浩隨行呢,不時還有其他的陰陽生嘛。
敏次回頭看了昌浩 一眼,皺起眉頭。隨後,他忽然明白了。
原來如此。昌浩在向陰陽生的方向努力,身為名門安倍氏的男子,在鍛煉這自身的精神,所以為了能夠鍛煉他,在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有時也會派身為雜役的他前去。原來是這樣,這樣的話就能想通了。
敏次點了點頭,回頭望向昌浩。
“昌浩。”
“是”
敏次比昌浩要高,因為年長三歲身高自然有差距。敏次抬起頭,板著臉說道。
“這次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所以上麵才會把這任務交給我們。好好把握這次機會,認真學習啊。”
所以,不要放鬆,將所看到所聽到的一切都吸收為自己的東西,仔仔細細地學習。這是敏次的想法。
對任何事都一板一眼,絕不得過且過的敏次這樣斷言道。
“是,我會努力的。”
“很好,走吧。”
行成邸就在前麵。
敏次挺直了腰杆走在前麵,他身後的昌浩覺得有種莫名的高興。
敏次曾那麼激烈地針對昌浩,以至於昌浩非常低沉,沒想到今天,二人卻能相處得這樣融洽。
看來昌浩為挽回名譽做出的努力又了效果。他的腳步也不禁變得輕快起來。
和神采奕奕的昌浩形成鮮明對比,他肩頭的小怪卻用後腿坐了起來,不停地晃動著身子。
“這……這……這……”
猛地吐出肺中的空氣,小怪惡狠狠地呲著牙。
“你——在——說——什——麼——呢!”
昌浩不由得閉起了眼睛。敏次則根本聽不見它得怒吼。
小怪一副怒火衝天的樣子。
“雖說他隻是個無能的陰陽師,但他可是安倍晴明的孫子!聽好,那可是安倍晴明,麵對當代第一大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最小的孫子兼唯一的繼承人昌浩,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說出這種話來!你這張嘴,我要用盡全力把它堵上,覺悟吧!”
伸出右爪直指敏次背脊,小怪後腿用力一蹬叢昌浩肩上跳了起來。
“嚐嚐我割髓龍卷落地必殺一擊!”
但昌浩卻輕鬆地抓住了搞搞躍起的小怪的一隻腳。
“哇!”
倒吊在空中的小怪揮舞著四肢。
“放開我昌浩,這是武士的尊嚴,至少、至少讓我打他一下!讓我端他的下巴再放一記必殺的雷之舞!不行的話就對準他的腦門直接劈下去!”
“行了行了。”
誰是武士啊,而且如果真的那麼幹了敏次必死無疑。昌浩邊歎氣邊這樣低語著,同時無奈地聳聳肩。
小怪的神情依然憤怒,倒吊在半空依然不停地揮舞著四肢。
“——”
而在一邊隱身隨行的六合始終不言一發,任他們去胡鬧。
設在曆署最深處的博士居所,被等待確認和裁決的資料堆得滿滿的。不光是幾案上,就連地板和硯箱裏都堆滿了文書和資料。
乖乖奮筆疾書的成親,此刻終於停下了筆歎了口氣。
“……行了,怎麼回事。”
“……好像很麻煩。”
忽然又聲音響起,那聲音直接傳入耳朵深處。
成親先是瞪圓了眼睛,但立刻便醒悟過來,小聲笑道。
“老樣子,祖父的千裏眼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處理貴族社會的糾紛已經有四五十年的時間了,晴明在感知到異變的同時應該就已經放出式神打探情況了吧。這一點不得不讓人敬佩。
重新展開工作的成親壓低了聲音。
“祖父應該已經注意到了吧……這種蠢事是嶽父的遠親幹的。”
用低沉的語調吐出這句話後,成親皺起了眉頭。
“我希望盡可能低調的解決,畢竟沒法公開這種事情。如果因為遷怒於行成而倒黴的話隻能算是對方自作自受,不過,隻怕還會牽連到我們。而且……”
成親向遠處瞥了一眼。
向右大弁藤原行成宅邸所在的位置。
“我很喜歡行成閣下,明明是個大人物卻一點架子也沒有,而且又有實力……重要的朋友遇到這種事,我也有些火大了呢。”
雖然他的語氣和平時一樣,依然是輕飄飄的,但聲音中卻帶著薄薄的寒氣。
隱身的神將微笑起來。
雖然有些差別,但這男人畢竟也是安倍晴明的孫子。
這次被送到行成邸的咒物,是一個裝有一條被刺死德小蛇的罐子。蛇和一張用血清楚寫著“怨”字的紙刺在一起,盤在罐子底部。
當侍女解開罐子封皮時被嚇壞了,於是身為雜役的浩大隻得戰戰兢兢地將罐子搬到南庭裏。半途中他差點失手打碎罐子,引得在遠處窺視的家人們一起尖叫起來。
“還不如等我們來呢。”
敏次說完,侍女相模便無力地點了點頭。
“沒事吧,浩大。”
昌浩關切地問道,隻見浩大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
“從剛才開始,就覺得有陣寒氣……”
“啊,請等等。”
昌浩將手放在浩大的背上,小聲詠唱其咒語,隨後拍了他的背兩下。
頓感輕鬆的浩大如釋重負地對昌浩行了一禮之後,回去幹活了。
敏次見狀,感歎似的瞪大了眼睛。
“……是晴明大人教你的嗎。”
眺望著罐子的昌浩抬起頭。
“啊?啊,對,是這樣的,有時候爺爺他……”
——這點事都做不好怎麼行,昌浩。爺爺我的努力都到那裏去了,啊啊都到哪裏去了,你還是修行不足啊。晴明書。
“……會盡心的,教我很多,嗯怎麼說好呢。”
見昌浩聲音越來越低語氣也漸漸粗魯起來,敏次不解地歪下了頭。但隨後,他便恍然大悟似的自言自語起來。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晴明大人,為了幫助“見鬼”能力並不出眾的你,他花了很長時間一點點開導你啊。”
昌浩不禁疑惑地注視著敏次。
“……‘見鬼’……?”
“你這方麵能力不太行吧。就算能看到一些妖獸神仙之類,也沒有成親大人和晴明大人那樣厲害吧。”
“啊……是,這樣的。”
先這樣回答吧。
沒有察覺昌浩有些鬱悶的表情,敏次抱起胳膊。
“不過,‘見鬼’的能力和靈力並非一定成正比。博士和陰陽頭都說昌浩天資不錯,所以我想,如果能腳踏實地的努力,說不定能成為一個夠格的陰陽師呢。”
這裏的博士是指陰陽博士。
昌浩誇張地點了點頭。
“我會努力的。”
“嗯,有這份決心最重要。好了。”
敏次將身體轉向罐子方向。
注視著他的背影,昌浩想。
年輕時就擁有強大力量和技能的晴明之所以會用那麼多年才出人頭地,其中的理由,昌浩多少又些體會到了。
敏次之所以 努力,使因為有人對他寄予厚望。家人,以及他所尊敬的行成,察中的陰陽頭和助,還有博士們。所以,為了回應他們的期待,他才能那麼拚命。
有這樣正直的人,政界應該不會太過黑暗吧。
昌浩想,自己不用變得那麼偉大,如果能成為這種人的助手,其實也不壞。
不過,
昌浩抬起頭,望向用檜樹皮搭成的房頂。
屋頂上,現身的六合正單手拎著小怪。
“放——開——我——!我說,放開我放開我!”
“昌浩說過,叫我不要放手。”
見六合歎口氣,小怪目光凶狠地瞪著他。
“你到底和誰站在一邊。”
沉默的六合思考著,在這種場合下同伴之類都不是現在需要討論的問題。但如果說出來的話,無異於給小怪的憤怒火上澆油,於是他選擇閉口不言。
其實說起來小怪根本沒理由這麼生氣。這不過事在挑刺,故意找茬而已。
再次歎了口氣,六合低下頭靜靜地注視著小怪。
“騰蛇,適可而止吧……”
還沒說完,六合便眨了眨眼。
小怪忽然停止了掙紮,開始小心地觀察其周圍的情況來。
“——讓我下來。”
在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嚴肅語氣下,六合沉默地放開了小怪。小怪無聲地落到屋頂上,用晚霞般鮮紅的雙眼犀利地打量了一番宅邸後,它盯住了自己的前爪附近。
六合和小怪幾乎同時注意到了。
二人降落到昌浩身邊。
感覺到二人氣息的昌浩將目光移過去。他們麵前的敏次,正在忙著為反彈詛咒作準備。
如果是像晴明那樣老練而出色的陰陽師,這種程度的詛咒隨隨便便 就能反彈回去了。有怨念是不假,但術者的靈力似乎沒那麼強。
混雜在染血繩子上的東西和念的顏色相同,可以肯定地使,進行連日詛咒的是同一個人。
將罐子放在結界中的敏次把數珠繞在手上,這時,他終於鬆了口氣。
“這種程度的話,應該不會對行成大人帶來什麼危害吧。”
取出事先準備好的人偶,敏次將手伸向了罐子。忽然,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比起敏次,昌浩的反應更快。還沒等小怪開口,他就忽地轉過身向主屋的樓梯跑去。
建築物的根基中,建有連接地下的四角形通風口。
從根子的那邊,地下,飄出了怨念。
似乎就在敏次想要反彈詛咒的同時,一直沉默的怨念爆發了。
“怎麼回事……?”
陽光無法照射進地下,所以再怎麼樣也看不清裏麵。昌浩想要鑽進宅子下麵,但烏帽子卻很礙事。
雖然很想幹脆把帽子脫了,但因為敏次在場昌浩還是克製住了這樣的動作,因為敏次很可能職責自己說,衣服亂了心也會亂。
昌浩能看見在陽光無法照射的地下,有白色的東西正蠢蠢欲動。怨念就是從那裏散發出來的。
“昌浩,發現什麼了嗎?”
“是的。但,那是什麼呢……”
敏次跪在昌浩身邊張望了一下,不甘心地咬牙道。
“可惡……!沒想到有人把咒物埋在這裏麵。”
這樣想的話,也就能解釋為什麼會有突然出現的怨念。
對方的術者比起質來更重視量。
敏次看了看欞子,又看了看被封載結界內的罐子。
罐子暫時沒事,現在重要的是抑製住怨念的散發,解決源頭。但怎麼辦呢,身穿直衣行動不便,成年男子必須佩戴的烏帽子也很礙事。
對於古板的他來說,這實在令人苦惱。
“是為了,行成大人……!但是……!”
見敏次一臉麵對世界末日的表情,昌浩忽然開口了道。
“那個,敏次大人,我去吧。”
“昌浩?不,但是……”
“沒事的,而且你看,我的個子小,行動起來應該比較容易。”
敏次躊躇了片刻,最終還是皺起眉頭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昌浩卷起袖子,毫不猶豫地取下烏帽子,順手把發簪也散開。他用手梳了梳頭發將它們隨意紮在頸邊,開始將固定的欞子整個拆了下來。
啪嗒一聲,通風口被打開了,洞口比想象中要大一些。
“那麼,我去了。”
昌浩匍匐鑽了進去,小怪跟在他身後。回頭看去,隻見一臉擔心的敏次身邊站著六合。
這幾天天氣不錯,所以地麵比較幹燥。從通風**入的陽光沒能照亮要查看的地方。
這幾天天氣不錯,所以地麵比較幹燥。從通風**入的陽光沒能照亮要查看的地方。
畢竟不可能帶火把進來。昌浩偷偷開口問道。
“小怪,那是什麼東西?”
小怪則不同,它知道敏次看不見自己,所以用和平時一樣的語氣回答。
“咒物……不,不對。那是……”
忽然皺起眉頭的小怪猛吸了一口氣,一口咬住昌浩的肩,硬是把他拉了下來。
“哇!”
“趴下!”
昌浩聽話地低下頭,隻聽見頭和地板之間,有什麼東西以極快的速度飛了過去。
同時,一陣激烈的咆哮刺痛了耳膜。
昌浩急忙喊起來。
“敏次大人,躲開!”
通風口前的敏次反射性的向後退去,但他的反應太慢,沒能來得及。
那東西露出銳利的尖牙向敏次衝去。
回頭向後望的昌浩忘了自己還在地下,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站起來,隻聽見頭與地板猛地撞倒了一起,眼前頓時冒出一片金星。
“好痛……”
昌浩抱著腦袋縮成一團,小怪在一邊呆呆地看著他。
“……白癡。”
雖然眼前依舊金星四射,昌浩還是努力睜開了眼睛。
“敏、敏次大人……啊。”
通風口的外麵,不知為什麼敏次正仰麵倒在地上。原本在他身邊的六合,正揮動披風驅趕著類似野獸的妖獸。
看來六合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敏次。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跌倒的敏次此刻正一臉詫異地環顧著四周。
昌浩舒了一口氣。
“太好了。”
小怪用白尾巴敲了敲昌浩的手臂。
“喂,昌浩,看。”
“啊?”
昌浩扭頭,隻見旁邊散落著一具動物的骨骸。看上去像是四條腿,體型和小怪差不多大的動物留下的。已經化為白骨的頸項處纏著億個細繩似的東西。
他用手摸了摸,卻沒有任何感覺。
“小心點。”
“嗯,沒事。”
他解下那根細繩,仔細看來,發現是用紙搓成的。
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
這是,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敏次,沒事吧。”
昌浩倒抽了口涼氣。
通風口外的敏次頓時臉色煞白。
“行成大人,您不能出來!”
妖獸咆哮起來。單膝跪地的六合將目光投向了昌浩。
昌浩握著紙繩轉身朝向洞口,注意力被外界吸引了。
敏次像是要保護走出屋子的行成一般,矗立在他身前。而他所注視著的,正是現在正準備衝過來的長著利齒的妖獸。
“小怪!”
昌浩厲聲喊道,小怪不悅地嘖了一聲,卻也無可奈何。
小怪一躍跳到敏次身前,渾身爆發出威嚇的鬥氣。
“——!”
在銳利的咆哮聲中。妖獸露出了怯意。趁此機會,敏次結印詠唱其咒文。
“邪者禍者,速速歸去,回來時之地!”
敏次的靈力伴隨物理的力量向妖獸擊去。他從懷中取出紙人,放在眼前喊道。
“皆封於此,邪念俱返!”
咻的一身投出去的紙人漸漸吸走了妖獸。
痛苦不堪的妖獸終於轉身飛向天空,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在確認妖獸的氣息完全消失之後,敏次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隨後,他回過頭瞪著眼睛恨恨地說道。
“行成大人,您為什麼要出來!反彈詛咒的時候行動必須得謹慎而迅速,但您卻……”
身穿狩衣的行成拍了拍握緊雙拳說不出話的敏次,抱歉地注視著他。
“啊,對不起,我隻是怕你們發生什麼意外,想到這裏,就身不由主地跑了過來……”
見昌浩從通風口爬了出來,他笑道。
“如果你們為我而受傷,我心裏可過意不去啊。”
“您在說些什麼!行成大人是重要人物,出了意外會對政事有影響的!您認為我們是為了什麼才會跑到這裏,是為了保護行成大人的安全啊……!所幸我的法術成功了,但也有失敗的可能。如果那樣的話……”
小怪注視著敏次感慨萬千的背影,自言自語起來。
“啊,這裏還有我和六合幫忙,還有昌浩。”
它隨意地晃動著尾巴,一臉無法認同的表情。
昌浩若無其事地移動到小怪身邊,用鞋子碰了碰它的尾巴。
沒有理會小怪抬起的雙眼中流露出不滿,昌浩微微點點頭。
對手中的紙繩投去一瞥,這是咒符,那麼,纏著咒符的那句白骨則是……
結束了工作的成親,走向與家相反的方向。
那裏,是昨天回家時與他擦身而過得熟人的宅邸。
成親平時出仕都是用步行,所以此刻他也是孤身一人,悠悠走在路上。
黃昏將盡。
“昌浩他們怎麼樣了?”
“你不放心?”
“沒有。敏次畢竟有些手段,昌浩更是一流。而且還有騰蛇和六合跟著,沒必要擔心吧。”
不過作為兄長,擔心還是難免,這也沒辦法。他非常疼愛那個比自己小上許多的弟弟,而且也不放心行成和敏次。
“他們在不順利的時候也會起紛爭,鬧內訌呢。”
成親抬起雙眼。
視野中的圍牆連接著大門。
忽然,有什麼東西從天空中飛來,被宅子吸了進去。
他的目光變冷了。
“——果然。”
不顧雜役的製止強行闖入宅邸後,那名身為嶽父遠親的青年便顫抖著縮成了一團。
“喂,術者在哪?”
在他粗魯的詢問下,青年像是嚇得連話都說不出,隻是用顫抖的手指了指裏麵。
這是,隻聽見野獸的咆哮伴隨著淒慘的尖叫聲從那裏穿了出來。
成親陰沉地瞥了那裏一眼,便衝了過去。
“出什麼萬一的話,拜托了。”
“遵命。”
剛一踏入位置最為偏僻的西對屋,隻見白色的妖獸正要襲擊一名身穿破破爛爛的水幹衣、長發披肩的男人。
站在門邊的成親一臉厭煩地歎了口氣。
“因為放出了無法完全控製的式神,才會落得如此地步。”
耳邊響起咆哮聲。被反彈的詛咒會殺死術者。
成親從懷中掏出咒符。
如果讓他就這麼死了,自己以後也睡不安穩,況且委托術者發出詛咒的青年也會受到牽連。
“自己無法出人頭地命名與行成閣下毫無關係,推卸責任是無能的紈絝子弟最擅長幹的了。”
成親冷冷一笑,那隻將目標對準了自己的妖獸正呲著尖牙飛過來。
風壓叩擊著臉頰,但成親完全不為所動。
在妖獸的爪子迫近鼻尖的刹那,一麵透明的牆壁突然出現,將妖獸擋了回去。
被啪的一聲彈開的妖獸察覺形式對自己不利,於是立刻衝破窗戶逃了出去。
目送它消失後,成親低下頭注視著表情呆滯的術者歎息道。
“真是的,收市殘局真累。”
隨後,他扭頭對著無人的空間微笑道。
“太裳,多虧了你。”
“不足掛齒。”
隱身的神將是安倍晴明的式神。察覺到可能出現這一情況的晴明為防萬一,特意派他前來。
成親時安倍氏的陰陽師,他的實力有目共睹。由於他剛一入寮便進了曆署,陰陽署當時悔恨不已。
失神的男人應該是民間的陰陽師吧。因為那愚蠢的貴族認為自己的實力沒有得到恰當的評價,而行成則太過耀眼,隻要行成消失了一切就都會好起來,所以才引發了這件事情。
昨天他離開時,渾身纏繞著不祥之氣。成親放心不下,特意向嶽父和父親打聽了有關他的情況,還放出了式神。
“沒想到會這樣輕鬆,本以為是個挺能幹得術者。”
不過,如果真的是個能幹的術者插手此事,事態很可能會變得嚴重得多。
“不過。”
“嗯?”
成親回到頭,太裳小心翼翼地說道。
“剛才的那個式,去了哪裏呢?剛被擊退,此刻它應該還很興奮,它離開的方向會不會是……”
明白了太裳還沒說完的話的瞬間,成親頓時啊了一聲。
在破除了罐中詛咒的邪氣之後,敏次回陰陽寮向陰陽頭報告整個事件的經過去了。
昌浩本想與他同行,卻被敏次製止了。
“你現在這副模樣,還想進大內裏嗎?”
被點醒的昌浩不禁摸了摸頭。發髻鬆了,以現在的打扮出仕實在很不像樣子。
“我去報告,不用擔心。而且你今天出仕很準時吧,那麼現在已經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
被他這樣一說,倒也沒錯。於是昌浩便乖乖照做了。
“那麼,我先走了。”
低垂著頭踏上歸途,剛才一直很鬱悶的小怪,現在依然是一臉鬱悶沉默不語。
“小怪,怎麼了?”
昌浩停下腳步問道,卻見小怪隻是瞥了昌浩一眼,接著用爪子不停饒起了脖子,明顯在告訴他,我心情很差。
“……剛才的咒符呢?”
“在呢,你看……啊。”
昌浩下意識從懷中抽出咒符,緊接著便瞠目結舌地呆住了。
“忘了向敏次大人報告……”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還沒等小怪開口,從遠處便響起了妖獸的咆哮聲。
昌浩和小怪同時扭過頭。
開始變得深藍的天空中,有一頭狂暴的妖獸在滑翔著。
昌浩一臉緊張地注視著它。
“好像和之前不一樣啊。”
“感覺是暴走了。術者已經死了吧。”
忽然,他們感覺身邊出現了一陣氣息。
“沒死,隻是他的力量還不足以讓妖獸作為式神。”
小怪動了動耳朵。
“是太裳啊……喂,等等,為什麼你會知道。”
“成親大人讓我向昌浩大人傳話——他說,抱歉。”
“這算什麼!”
“如果有必要,他之後回來解釋的。那麼,我先告辭了。”
神將的氣息如同他來時一般突然消失了。
小怪憤憤不平地抬起前足。
“麻煩事都推給我們!”
“我覺得應該不是這意思吧……總之,不能放任它不管。”
昌浩握緊了手中的咒符。那妖獸的目標應該就是這符咒了。
妖獸應該是施行詛咒的術者的式神。為了擁有這一式神,術者用血畫了符咒,鎖住魂魄使其幻化為妖獸。沾染了邪念的妖獸一旦失去控製,就會無差別地攻擊人類。憑它的尖牙毫無疑問能輕而易舉地撕裂人類的喉管。
妖獸之所以會以符咒為目標,是因為它明白,這是束縛自己最後枷鎖。
“早點采取行動比較好。”
必須在夜幕完全降臨前解決掉。
“小怪,把這燒了吧。”
“不向敏次報告了。”
“情況有變,我打算就當沒見過這東西。”
“……你還真是晴明的孫子……”
“不許說孫子!你這個魔怪!”
“不許說魔怪!”
拌嘴告一段落之後,六合像是把握好時機似的現了身。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無奈,應該不是錯覺吧。
笑聲抱怨著的小怪災眨眼間變回了真身,神將紅蓮。
他從昌浩手中接過咒符,召喚火焰在瞬間便將它燒成了灰燼。
“妖獸的最後下場,別到處亂飛了。”
紅蓮揮動手臂,高高飛起的炎蛇舞動著向妖獸襲去,並卷住了它。那是個隻有魂魄,沒有實體的妖獸,僅僅束縛住時無法燃盡它的。
“六合,沒事,退下吧。”
“縛縛縛!不動戒縛!神敕光臨!”
不住掙紮的妖獸,在真言的咒力下僵直不動了。
“此術斷卻凶惡!消除災難!”
第二段咒語,令妖獸全身出現了無數裂紋。
昌浩結起刀印,用力從上而下一氣斬落。
“降伏!”
妖獸的身體與炎蛇一同粉碎了。
在確認妖獸的氣息完全消失後,昌浩鬆了口氣,隻聽見上空傳來一陣翅膀拍打的聲音,他抬起頭,紅蓮和六合也學著他的樣子抬起了頭。
“……晴明嗎?”
紅蓮自言自語,眼前翩翩落下的白鳥,就這樣化為了紙片。
昌浩伸手將紙片抓在掌中,閱讀起那剛勁有力的字跡來。
“昌浩?”
見昌浩一如既往拉長了臉將紙片死死攢在手中,紅蓮詫異地開口問道。
“紅蓮,把這東西燒了!用地獄的業火燒個痛快!”
紅蓮眨了眨眼,困惑地回答道。
“這個……燒文式不太好吧。”
而他身邊的六合則默默地點了點頭。
“可惡,混蛋——!”
接著紙片的昌浩大聲怒吼起來。
“你給我等著瞧,臭老頭——!!”
數日後,成親前往行成邸拜訪。
為了避穢行成進行了齋戒,結束之後成親便立刻登門拜訪。
成親抱著胳膊,坐在廂房內的坐墊上。而他麵前,斜靠在椅子上的行成笑著頷首道。
“多虧他們,又被敏次救了一次。這次可被他罵慘了。”
“他膽子還不小啊。”
成親感歎道。隻見行成引以為傲似的笑得更厲害了。
“他從以前就一直是個不懂通融的直腸子。”
在逐漸接近那個充滿爾虞我詐和討價還價的政界過程中,有時還是需要這種廉潔正直的人啊。
成親也苦笑著說道。
“啊,我家幺弟也是一樣,沒想到彼此都不省心阿。”
“一點沒錯。”
行成回答。這時,成親若無其事地告知道。
“實行咒術的人,我們已經進行了處置。”
行成的眼皮微微動了動,成親對此則沒有任何反應。
“說是絕不會再犯了,所以希望你不要再追究此事。”
“……這樣啊,也就是說,那詛咒得發起人果然……啊,還是算了。違背陰陽師可不是什麼好事,你也算是個中高手了。”
他半是歎息著這樣說道。成親默默地笑了起來。
隨後他放下手臂,輕鬆地說道。
“畢竟,我是安倍晴明的孫子。”
二人心領神會地對視了一下。
最後,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完之後,行成忽然想起了什麼。
“啊,對了對了,敏次和昌浩……”
“什麼?”
行成以監護人而非政治家的口吻說道,他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
“雖然二人之間矛盾不少,但最近好像緩和了一些。前幾天敏次來看我的時候這樣說的。”
——昌浩最近工作很認真,看來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了。如果他一開始就這樣的話,我也不會那麼嚴厲地對他了。
“嗬嗬。”
笑了不隻一聲。
他並不希望自己疼愛的弟弟在一個無法安心的地方工作。
雖然會多少有些不滿,但如果通過努力能改善的話,還是盡量付出努力的好。
雖然這樣說,但鴻溝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填平的。其中,還需要昌浩從今往後更加努力才行。
“昌浩他們必須還得和在大內裏蠢蠢欲動的百鬼夜行交手。那可是很辛苦的,不努力不行阿。”
成親事不關己似的說著,行成有些無奈地注視著他。
“你是想說,這些都和你沒關係對吧。”
“不,我光是應付家裏的事就已經忙不過來了,其他的百鬼們還是交由年輕人來解決吧。”
況且。
“昌浩市安倍晴明的繼承人。一個人背負一切是很辛苦的,但如果身邊有敏次那樣的人的話,他應該會輕鬆些吧。”
雖然成親現在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但事實上還有一個重大的任務等著他去完成。
回到自己家也就是安倍邸,對昌浩說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下糟了,真鬱悶。
“……騰蛇那家夥,會生氣的吧。”
沒料到,最後會把一切都推給了昌浩。
一邊思考怎樣解釋才最穩妥,成親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二章 綿綿愁緒無處訴(附插圖)
第二章 綿綿愁緒無處訴
請幫幫我。
誰來幫幫我。
拜托——
玄武的栗色的頭發被風吹起,劇烈地舞動著。
“我說,確實是這裏吧?”
對於同伴的提問,玄武重重地點了點頭。
“啊啊,應該是這邊沒錯……太陰,也許是那個。”
玄武指著一幢用絲柏樹皮葺頂的房子說道。
看上去像是一間中流貴族的宅邸。以主屋為中心,兩邊各有一間對屋,周圍並列著倉庫和其他一些建築。
風將太陰所操縱的風總是暴戾而衝動,搞得玄武常常心有餘悸。但是今天太陰的風卻和預想中相反,顯得異常輕柔。不過這也隻是和太陰平時的情況相比。同為風將的白虎所操縱的風,要比現在太陰的風更加平靜柔和。
“真難得呢。要是你平時一直能夠保持這樣柔和的風力的話,那就誰都不會有怨言了吧。”
望著滿臉感慨地玄武,太陰噘起嘴來說道。
“我昨天晚上被白虎訓斥了一頓。因為上次差點把家裏的房頂吹飛掉……”
看起來太陰好像是沒少被說教的樣子。
也許是勾起了她不願意想起的回憶,太陰的眉毛緊緊地皺了起來。在她的臉上浮現出與她年幼的麵貌不相符的凝重表情。太陰搖了搖腦袋說道。
“人家明明已經在反省了嘛。”
“那麼,你就盡量保持目前這個狀態好了。要是真的把家裏的房子破壞掉的話,晴明一定會感覺到很困擾的。”
對於神將們來說,隻要回到異界就完全沒有問題了,但是對於人類來說,有一個居住的地方還是十分必要的。
“不要再說教啦,玄武你給我閉嘴!”
“每當被別人說道痛楚,你就會條件反射一樣進行回擊,這是太陰你最大的缺點呢。”
玄武歎息著說出的這句話,原本是聽白虎說的。
每次白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太陰都會沉默不語,於是玄武也學著白虎的樣子如是說道,和預想的一樣,效果異常顯著。
太陰一下子默不作聲起來,臉上做出一副憤憤地表情。
要是不時常讓她在心底裏好好反省一下的話,太陰很快就會再次犯下同樣的錯誤。
平時能夠時常叫她反省的人,隻有同為風將的白虎。太陰無論如何都說不過白虎,每次的反駁都會被白虎泰然自若地使她啞口無言。這一點就連騰蛇和天空都沒辦法做到。
對於玄武來說,太陰的行為多少使他也感到一絲氣惱。雖然對十二神將來說外表年齡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事情,但是因為從外表看來是小孩子模樣的隻有玄武和太陰兩個人,所以他們一起行動的時候非常多。自然而然,他受太陰牽連的時候也非常多。
玄武開始集中精神巡視著周圍,確認有沒有異常的情況。
周圍又沒有妖氣和值得注意的異常。或者是有沒有什麼隱藏在空氣之中的殘渣。
如果有發現這些的話,那麼便說明晴明的夢占預測是準確的。
“到底會有什麼呢?”
已經重新打起精神的太陰,一邊注視著四周一邊抬起腦袋問道。在這周圍完全沒有任何能夠引起她戒備心和危險直覺的東西存在。
“誰知道呢?”
玄武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道。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如果占卜準確的話,這間屋子裏麵……”
忽然玄武停了下來,回頭向屋子望去。
似乎那邊有什麼東西在向這邊窺視著。
但是周圍卻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妖氣,也沒有任何人的氣息存在。
玄武快速向無人的對屋飛去。
使自己悄無聲息地著陸後,玄武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搜索起周圍的氣息。
“也不像是有什麼化身的樣子……”
忽然玄武停了下來,忽然站在一旁的太陰驚叫起來。
玄武急忙順著太陰的目光望去,在屋門的簾子背後,出現了一個微微晃動的人影。
“……有人在嗎?”
玄武不由得緊張起來。
“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隻是像人的影子而已,沒想到真的有人在。”
太陰飛到簾子前麵,圍繞在她身邊的風將簾子卷起,現出在屋子裏麵的人影。
一個穿著一身素色長衫的小孩子,梳著整齊的齊肩長發。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和烏黑的瞳孔,但是眼珠卻一動不動。
玄武和太陰都是在隱身狀態之下,所以普通人是無法看到他們的。
眼前的這名少女看起來比玄武要稍微年幼,大概同太陰年紀相仿。也就是說大概五六歲的樣子。
忽然,那名小女孩歪了歪腦袋。
接著她抬起腳向前走去, 伸出手來推開禦簾走到外麵來。
女孩走路的樣子非常奇怪,玄武在一旁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太陰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開口說道。
“喂,玄武。難道這個孩子是……”
玄武不經意地抬頭向太陰望去。
忽然,他的臉頰被女孩伸過來的手摸到。
玄武連忙把視線轉了過來。
“什……!?”
玄武驚訝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女孩似乎在確認著什麼一樣,歪著腦袋仔細地撫摩著玄武的臉龐。事情完全朝著自己預想之外的方向展開,玄武的心髒不由得劇烈地跳動起來。
確認過玄武相貌的女孩,把手從他的頭部向肩膀移去。
驚訝地望著這一切的太陰,終於回過神來說道。
“玄、玄武,怎麼了?”
“怎麼了,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就在玄武驚訝的時候,少女眨了眨清澈的瞳孔說道。
“……玄武……?”
好似銀鈴一樣悅耳的聲音,但是女孩的眼睛依然沒有任何移動。
明明近在眼前的少女的瞳孔,卻好似完全沒有看到玄武一樣,隻是茫然地望向前方。
女孩是盲人,所以才能夠觸摸到隱形的神將並能夠聽到他們的聲音吧。但即便如此,如果沒有相當的見鬼之力也是無法做到的。
女孩稍微顯露出一絲驚訝的樣子,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心地笑道。
“難道,你們就是水神大人的使者嗎?”
玄武與太陰濕再大約午時剛過的時候被晴明叫去的。
昌浩還像往常一樣在出仕中,小怪與六合都跟他一起去了。
從生死攸關的劫難之中脫險過來的晴明,身體正以異常驚人的速度恢複著。
“但是,還不能太勉強啊晴明!就算恢複得再怎麼好,你現在是高齡老人這一情況都是不變的事實。”
玄武語重心長地說道。晴明也同樣很鄭重地點了點頭道。
“嗯,請您放心吧。”
站在旁邊的天一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由得抬起袖子擋住嘴唇強忍笑意。
看到晴明能夠恢複得如此之快,天一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那麼,你叫我們來有什麼事情呢?晴明。”
太陰歪起腦袋,用和玄武一樣的視線注視著晴明說道。
晴明把手中絲柏骨的扇子收起,邊敲打著膝蓋邊點了點頭道。
“我做了一個很令人在意的夢。”
“夢?”
晴明向太陰點了點頭,然後向擺放在書桌之上的六壬式盤望去。
似乎那上麵顯示的是有關什麼事情的占卜結果,不過太陰和玄武完全看不懂其中所表達的意思。就算是一致跟在晴明身邊的天一,看著他完成整個占卜的過程,也看不懂其結果的含義。
比冬季天空顏色還有稍淡一些的瞳孔帶著詢問的目光向老人望去。
望了天一一眼之後,晴朗向玄武與太陰說道。
“即便是占卜,也無法完全確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確實有一些需要處理的事情。
晴明將扇子向天空一指說道。
“我希望你們去調查一下。”
接到晴明的命令之後,二人大概在一刻鍾之前從安倍府邸出發了。
在占卜之中出現過的宅院和小孩子。
據晴明所說,在他的夢中有一陣微弱的聲音尋求幫助。
一般來說,在他的夢都是具有一定意義的。即便隻是回溯以前記憶的夢境,對於陰陽師來說也必定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不過,這也隻是那些非常強大的陰陽師才具有的能力。
“…………”
雖然在玄武的腦海裏浮現出這些回憶,但實際上他現在已經完全失去平常的冷靜了。
而那名少女還在來回撫摸著好似石化了一般僵硬的玄武的臉。
看到玄武已經完全喪失放應的太陰,隻好開口向那女孩問道。
“請問……你……能夠聽到我們說話嗎?”
少女停下在玄武臉上摩挲的手。
瞳孔之中閃過一絲彷徨,然後白皙的臉上微微一笑道。
“在那邊的那位也是水神大人的使者吧?”
少女把手從玄武的臉上那開,然後似乎在尋找太陰一樣四處摸索著。太陰急忙從外麵飛了進來,拉住女孩的手。
“你所說的水神大人……”
忽然玄武打斷太陰的話,大聲叫道。
“等等!”
玄武的眼中顯出緊張的神色。與此同時,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無聲的湧了出來。
感覺到周圍危險的女孩,身體也不由得顫抖著現出害怕的表情。
在屋子前麵,忽然顯出一陣暗影,其中似乎隱藏著隨時都要衝出來的妖異。
“太陰!”
玄武將女孩擋在身後向太陰喊道,太陰點了點頭便飛了起來。
一股凜冽的神氣將太陰的身體包圍,神力化為龍卷的形態纏繞在四周。
暗影之中出現一隻幾乎無法用文字形容的妖異,咆哮著衝了上來。就在這時,太陰的龍卷風迅速地將其擋了回去。
“別想靠近過來。”
太陰的怒吼與妖異的咆哮交織在一起,震耳欲聾。
妖異放出的妖氣被玄武瞬間張開的防禦屏障遮斷。感覺到空氣中彌漫開來的妖氣,玄武驚訝地皺起眉頭。
“……水氣……?這隻妖異是……”
忽然,玄武感覺到後麵被什麼人抓住,回過頭去發現是身後的少女抓住了自己的衣帶。
少女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望著少女那無助地顫抖著的雙肩,玄武一下子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雖然也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點安慰對方的話語,但一時卻又想不出任何合適的話。
“那,那個……”
“給我消失吧——!”
伴隨著太陰的一聲怒吼,暴怒的龍卷將妖異打了個粉碎。
直到話化為粉塵的妖異和妖氣完全消失殆盡之後,少女終於抬起了頭。
她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仍然能夠從她的瞳孔之中感覺到她的恐懼。
“已經不用再擔心了,妖異已經被我們打跑了。”
女孩歪著腦袋向玄武問道。
“真的嗎?”
“我是不會說謊的。”
聽到玄武肯定的回答,女孩終於安心地笑了起來。
確認女孩安心之後,玄武也終於放鬆了下來。但是就在他先要離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衣帶被少女緊緊地握住。
感覺到玄武要離開的少女,忽然驚訝得眨了眨眼睛。
“……請問,可以鬆開我嗎?”
如果強行甩開對方那樣顯得有些太過分了,玄武隻能帶著無奈的表情說到。
女孩很聽話地放開了玄武的衣袋,然後再次向前伸出手去。再次被女孩手指觸及臉頰的玄武,身體又一次僵硬住了。
“……怎,怎麼了……?”
既不能強行將前麵這位柔弱的少女趕走,自己又不能逃掉,玄武不由得左右為難起來。
但是麵前的少女卻開心地笑了起來。雖然她的眼睛看不見。但卻好像能夠看到玄武注視著他的表情。
“果然是水神大人派來的使者啊,那麼你們一定會守護汐吧?”
“啊……?”
害羞的玄武臉一下子紅到耳朵根,太陰則站在一旁欣賞著這難得一見的情景。(害羞的玄武!嘿嘿!)
十二神將玄武,雖然看上去是小孩的模樣,但是卻對誰都用一種嚴肅的語氣和長者的態度。現在卻被一個人類的女孩搞得手足無措。
“……看天色,明天大概會下冰雹吧……”
玄武使勁給望著天空感慨地太陰使眼色,但是太陰卻專心地確認著明天的天氣,完全沒有感覺到他的目光。
自從回來之後就一直不高興的玄武,臉上寫滿了不爽的表情端坐在屋子裏麵。
在他身後盤腿坐著的朱雀和白虎遠遠地望著他的樣子。
關於事情的大概情況,剛才在玄武向晴明報告的時候他們已經在一旁聽得很明白了。
雖然玄武所說的非常簡練,卻也沒有遺漏之處。但從他報告的內容之中卻找不到任何令他如此憤怒的理由。
“喂,太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向與玄武一同前去的太陰詢問這件事情的原因,太陰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搖了搖頭。
“沒有發生什麼呀,就和剛才玄武說的一樣,我們去了晴明所說的那個府邸,遇到了一位公主。然後我們消滅了來襲的妖異,那孩子也沒有任何危險了……”
掰著手指確認這確實沒有遺漏下什麼的太陰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睜大眼睛說道。
“啊啊,我想起來了,那個孩子的眼睛是看不見的,但是卻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我和玄武的存在。”
“有這種事?”
朱雀不由得張大了眼睛。這是在剛才的報告之中所沒有提及的情況。
“這是相當重要的事項吧。”
“阿,是呀,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樣。”
太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她就是聽到我們的聲音之後才從屋子裏麵出來的。而且還能夠摸到玄武……”
“太陰,已經夠了。該去向晴明報告了!”
玄武似乎想掩飾什麼一樣打斷了太陰的話,然後站起身。
“去哪裏?”
對於朱雀的問題,玄武回過頭瞥了他一眼說道。
“晴明不是說有奇怪的預感麼。所以我們要到汐公主的府邸了吧。”
留下這句話之後,玄武便隱去了身形。應該是前往汐公主的府邸了吧。
朱雀與白虎不由得麵麵相覷。
“……這對玄武來說可真是少見的舉動。”
“太陰,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作在白虎身邊雙手抱膝的太陰說道。
“那個孩子問玄武是不是水神大人派來的使者。”
另一方麵,玄武一邊飛速在京城之中穿行,一邊緊緊皺起了眉頭。
自己是擁有無上榮耀的十二神將,絕不是什麼水神的使者。
——雖然這樣說了,但是汐卻一點都沒聽進去。
隻是用她那天真無邪的雙眸注視著玄武,然後聲音清脆地說道。
“可是,玄武大人你身邊充滿了水氣,和水神大人是一樣的。一定是水神大人派你來到汐的身邊吧。”
“我不知道什麼水神。”
“可是,你身邊的水氣……”
玄武稍微抬高了聲音向有些驚訝的汐說道。
“我是水將。身邊有水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麼,你果然還是和水神一樣的。”
玄武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但是看不到玄武表情的汐卻雙手合在胸前,雙眸之中現出興奮的光芒。
“距離水神大人來接我還有一段時間,所以為了防止有危險發生而特意派您來保護我的吧?”
聽到這意義不明的話語,玄武望了太陰一眼。
水神大人的迎接,究竟是指什麼呢?
就在玄武正要開口繼續問下去的時候,從主屋方向忽然傳來一陣走動的聲音,接著一個人影出線在門前。
一名大概三十多歲的男人,臉色蒼白地趕了過來。
“汐!我聽到有騷動的聲音和野獸的吼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汐很開心地回過頭去叫道。
“爸爸!”
玄武與太陰靠在柱子旁邊向屋子裏麵望去,隻見汐的父親快步走到女兒的身邊蹲下身去,兩隻手捧著女兒的臉說道。
感覺到玄武要離開的少女,忽然驚訝得眨了眨眼睛。
“……請問,可以鬆開我嗎?”
如果強行甩開對方那樣顯得有些太過分了,玄武隻能帶著無奈的表情說到。
女孩很聽話地放開了玄武的衣袋,然後再次向前伸出手去。再次被女孩手指觸及臉頰的玄武,身體又一次僵硬住了。
“……怎,怎麼了……?”
既不能強行將前麵這位柔弱的少女趕走,自己又不能逃掉,玄武不由得左右為難起來。
但是麵前的少女卻開心地笑了起來。雖然她的眼睛看不見。但卻好像能夠看到玄武注視著他的表情。
“果然是水神大人派來的使者啊,那麼你們一定會守護汐吧?”
“啊……?”
害羞的玄武臉一下子紅到耳朵根,太陰則站在一旁欣賞著這難得一見的情景。(害羞的玄武!嘿嘿!)
十二神將玄武,雖然看上去是小孩的模樣,但是卻對誰都用一種嚴肅的語氣和長者的態度。現在卻被一個人類的女孩搞得手足無措。
“……看天色,明天大概會下冰雹吧……”
玄武使勁給望著天空感慨地太陰使眼色,但是太陰卻專心地確認著明天的天氣,完全沒有感覺到他的目光。
自從回來之後就一直不高興的玄武,臉上寫滿了不爽的表情端坐在屋子裏麵。
在他身後盤腿坐著的朱雀和白虎遠遠地望著他的樣子。
關於事情的大概情況,剛才在玄武向晴明報告的時候他們已經在一旁聽得很明白了。
雖然玄武所說的非常簡練,卻也沒有遺漏之處。但從他報告的內容之中卻找不到任何令他如此憤怒的理由。
“喂,太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向與玄武一同前去的太陰詢問這件事情的原因,太陰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搖了搖頭。
“沒有發生什麼呀,就和剛才玄武說的一樣,我們去了晴明所說的那個府邸,遇到了一位公主。然後我們消滅了來襲的妖異,那孩子也沒有任何危險了……”
掰著手指確認這確實沒有遺漏下什麼的太陰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睜大眼睛說道。
“啊啊,我想起來了,那個孩子的眼睛是看不見的,但是卻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我和玄武的存在。”
“有這種事?”
朱雀不由得張大了眼睛。這是在剛才的報告之中所沒有提及的情況。
“這是相當重要的事項吧。”
“阿,是呀,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樣。”
太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她就是聽到我們的聲音之後才從屋子裏麵出來的。而且還能夠摸到玄武……”
“太陰,已經夠了。該去向晴明報告了!”
玄武似乎想掩飾什麼一樣打斷了太陰的話,然後站起身。
“去哪裏?”
對於朱雀的問題,玄武回過頭瞥了他一眼說道。
“晴明不是說有奇怪的預感麼。所以我們要到汐公主的府邸了吧。”
留下這句話之後,玄武便隱去了身形。應該是前往汐公主的府邸了吧。
朱雀與白虎不由得麵麵相覷。
“……這對玄武來說可真是少見的舉動。”
“太陰,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作在白虎身邊雙手抱膝的太陰說道。
“那個孩子問玄武是不是水神大人派來的使者。”
另一方麵,玄武一邊飛速在京城之中穿行,一邊緊緊皺起了眉頭。
自己是擁有無上榮耀的十二神將,絕不是什麼水神的使者。
——雖然這樣說了,但是汐卻一點都沒聽進去。
隻是用她那天真無邪的雙眸注視著玄武,然後聲音清脆地說道。
“可是,玄武大人你身邊充滿了水氣,和水神大人是一樣的。一定是水神大人派你來到汐的身邊吧。”
“我不知道什麼水神。”
“可是,你身邊的水氣……”
玄武稍微抬高了聲音向有些驚訝的汐說道。
“我是水將。身邊有水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麼,你果然還是和水神一樣的。”
玄武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但是看不到玄武表情的汐卻雙手合在胸前,雙眸之中現出興奮的光芒。
“距離水神大人來接我還有一段時間,所以為了防止有危險發生而特意派您來保護我的吧?”
聽到這意義不明的話語,玄武望了太陰一眼。
水神大人的迎接,究竟是指什麼呢?
就在玄武正要開口繼續問下去的時候,從主屋方向忽然傳來一陣走動的聲音,接著一個人影出線在門前。
一名大概三十多歲的男人,臉色蒼白地趕了過來。
“汐!我聽到有騷動的聲音和野獸的吼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汐很開心地回過頭去叫道。
“爸爸!”
玄武與太陰靠在柱子旁邊向屋子裏麵望去,隻見汐的父親快步走到女兒的身邊蹲下身去,兩隻手捧著女兒的臉說道。
“啊啊,沒有受傷了嗎,太好了。”
緊接著,男子馬上帶著緊張的神情向四周張望起來。
也許是發覺到了父親的擔心,汐拉住父親的手微微笑了起來。
“沒關係的。什麼都沒有,剛才水神的使者已經保護了汐。”
玄武毫不猶豫地反駁道,不過那位男子似乎是沒有任何見鬼能力的普通人,完全沒有聽到玄武的聲音。隻是微微笑著點了點頭,摸了摸女兒的腦袋道。
“是嗎,那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隻要靜靜地等待就可以啦。”
“是的。”
女孩清脆地答道。
對於兩人的對話完全搞不清楚意思的太陰與玄武互相對視了一眼——
“真是……”
玄武在府邸前停下腳步,搖了搖頭。
緊接著,男子馬上帶著緊張的神情向四周張望起來。
也許是發覺到了父親的擔心,汐拉住父親的手微微笑了起來。
“沒關係的。什麼都沒有,剛才水神的使者已經保護了汐。”
玄武毫不猶豫地反駁道,不過那位男子似乎是沒有任何見鬼能力的普通人,完全沒有聽到玄武的聲音。隻是微微笑著點了點頭,摸了摸女兒的腦袋道。
“是嗎,那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隻要靜靜地等待就可以啦。”
“是的。”
女孩清脆地答道。
對於兩人的對話完全搞不清楚意思的太陰與玄武互相對視了一眼——
“真是……”
玄武在府邸前停下腳步,搖了搖頭。
對晴明的報告就到此為止了。
在父親的催促下,汐帶著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向玄武二人瞥了一眼,然後默默地回到對屋中去了。
原本二人打算等她父親從對屋重出來之後再次進去看看汐的情況。但是因為在周圍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安的氣息,於是二人決定先回去報告一下這邊的情況。
夜已經很深了,不過座位神將的玄武擁有比人類更加敏銳的視覺,所以黑暗並不能對他產生影響。即便是黑夜他也能夠像白天一樣看得清清楚楚。
隻要再過一會,人類就應該全都就寢了。
“......在她的家人全都睡熟以前,我還是在屋頂上麵等等吧。”
那個女孩擁有能夠感覺到神將氣息的能力,如果自己靠得太近的話也許她會發現自己而出來。
也許她是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才會伸出手去摸別人吧,但是每當自己被她的手觸摸到時,全身便毫無理由地僵硬起來一動也不能動。心跳也變得急促起來,整個人隻想飛快地逃開,這對於自己來說真是非常少見的現象。常聽別人所說的“頭腦發脹”,應該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在人類的小公主麵前自己竟然如此失態,玄武一想到這裏便苦惱起來。
“像那樣緊張起來,完全失去了冷靜。”
下次再見麵的時候,一定要告訴她不要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