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遠遠聽到幾聲鞭子聲,那些公公們隨著錦衣衛馬上神色肅然,垂首侍立在街道兩旁。
隨後隻見幾名手持淨鞭的太監開道,後麵跟著一隊身著紅色絲裙的美人挑著宮燈,以舞步嫋娜地一路行來,後麵跟著一隊身著藍色絲裙的少女手持拂塵,同樣跳著舞過來。這兩隊人數都在十人左右。後麵還有幾名著月華裙的絕代佳人正一同抬著個肩輿緩緩過來,每一行動間月華裙十八個不同色澤的裙幅散開複收起,恍如月華閃動。
肩輿上半躺半坐著一名衣著華麗的男子,有些臃腫的雙眼眯縫著在看街邊的宮燈,右手中拿著一盞水晶杯,杯中應是半盞美酒。
他看了會兒宮燈,忽然歎了口氣,神情變得憂鬱起來,左手一伸,肩輿便隨之停下。前方引路的女子們以及兩側侍立的太監和錦衣衛全都跪倒在地,而街道兩邊店中的老板們也紛紛在店門前跪下。我於是也歎了口氣,順應時勢地跟著跪下。
那男子麵帶憂鬱地下了肩輿,看看四周跪倒了一片的人,表情更憂鬱了。他猛地將手中的琉璃盞擲在地上,一片碎裂聲中,他聲音低沉嘶啞夾雜著一絲怒火:“假!太假了!”
四周的人立時一起連連叩頭道:“請大將軍恕罪!”
“你們除了不停喊請朕恕罪,還會什麼!”他一甩袍袖,冷然地踢翻離他最近的一名太監。
朕?大將軍?
那張臉我總覺得眼熟,卻始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我跪在自己的店門前,偷偷看那名鶴立雞群般站在滿地不停叩頭求饒的人中間的男子,猛然間腦中靈光一現。
我想起來了,這張臉正是與去年那場天下廟會的比試上,我被老太監傳喚上去麵聖時,偷偷抬頭瞄見的一樣。
什麼威武大將軍!分明就是當今的皇帝!難怪自稱朕,難怪身邊滿是太監和錦衣衛。他這是在搞什麼花樣?
那皇帝卻幾步跨過數人,徑直來到□□招門前,又發了會兒呆,才歎氣對門前跪著的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道:“王美人,讓你當這妓院的花魁真是難為你了。”
女子抬起頭,絕色的臉一片慘白,眼中已是噙著眼淚,卻似乎害怕著什麼,又慌忙低頭叩首:“大將軍,臣妾不難為,隻要大將軍滿意就好。”
“真的不難為?”他的聲音卻拉得長長的,臉上的憂鬱突然全部化作怒色:“既是不難為,何以用這淚眼對著朕?難道你是為朕有所不滿?”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王美人聽到這責問,更是嚇得渾身顫抖,連連磕頭。
皇帝將袍角一甩,伸出蒼白的手托起王美人的臉,對著她梨花帶雨的臉幽幽歎氣:“嘴裏說著不敢,卻還是在不停哭,真是叫朕看到都心煩。”他收了怒色,聲音漸漸變冷,“來人啊,將這女人拖去喂我的豹,讓她在豹子的腹中哭去,不要再讓朕看到!”
“皇上!”跪在旁邊的老鴇驚呼了一聲。
“賢妃,怎麼你也想違抗朕?”皇帝的麵色有些鐵青,看都沒看那老鴇一眼。
老鴇叩頭道:“臣妾想懇請皇上……”
她的話未說完便被皇帝冰冷的聲音打斷:“莫非你也想陪她喂豹子?朕意已定,不必再說了。”
王美人的飲泣聲化作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被人一路從地上拖走。旁邊其餘的美人們麵色慘然,卻沒有一個敢出來替她求情的。
我不禁全身一個寒戰,美人應該是皇帝的妃嬪稱號之一吧。他居然能這樣三言兩語簡簡單單就宣布了她悲慘的結局,這是多麼冷酷無情的皇帝啊……
慘叫聲漸漸遠去,周遭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他又站在街道中央看了好久的宮燈,肩膀漸漸垂了下去,聲音又低沉了起來:“阿瑾說這樣便可以像京城的鬧市,從此朕不用出宮也能逛民間的街市……可為何朕總覺得少了什麼……”他站在燈火闌珊處,沉默了許久,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突然道,“阿瑾去哪裏了?為什麼最近都沒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