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人馬護送禦駕抵至京師已經是半個多月以後了。三月逝去,儲秀宮的桃花亦跟著敗了,清歡雖是早已料到,可仍是禁不住失望。每年她最喜歡的事就是在桃花盛開的桃樹下打秋千,可今年偏偏沒趕上。
其實她的傷還未完全恢複,可因著小阿哥的滿月禮,清歡自是不想因為自己耽擱了,何況太醫亦說隻要一路上好生照料著,便無大礙。皇帝雖是不忍,可也禁不住眾人勸說,日夜兼程才趕回京師。
齊妃勞累了一個月,如今三阿哥回來,總算是鬆了口氣,眼瞧著小阿哥的滿月禮將至,皇上也已下旨會在養心殿操辦,這本是極大的榮寵,可她仍覺得心煩意亂。
福珠奉上一盞信陽毛尖,齊妃隻漫不經心地接過,白膩的指端襯著茶盞上天青色的如意花樣,隻覺得仿佛是羊脂白玉。她連蓋子也未掀起,便將茶盞擱在桌上,長長地歎了口氣。
福珠上前說道:“娘娘何必如此傷神,純貴人再得寵,也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貴人而已。宮裏這種女人多得是,等過兩日萬歲爺的心勁兒過了,咱們再拾掇她也不遲。”
齊妃聽了,狹長的丹鳳眼隻輕輕一掃,冷笑道:“你倒機靈。”她又重新拾起杯盞,掀開杯蓋抿了口茶,笑道:“你以為我是擔心碧潭那個丫頭?這次用不著咱們動手,自然有人收拾她。就算她過得了太後那一關,你以為熹妃會放過她?”
福珠一怔,又問道:“熹妃素來鋒芒盡收,八麵玲瓏,又怎會容不下一個小小的貴人?”
“剛剛還誇你機靈,怎麼連這麼點道理你都想不明白?此番圍獵萬歲爺隻帶了熹妃前去,太後又好生叮嚀熹妃要好生伺候,可萬歲爺卻帶了位新人回來。偏偏這位新人又是辛者庫賤婢出身,家裏可是犯過十惡不赦的大罪,你說,這不是在打熹妃的臉嗎?這都快成宮裏的笑料了,你瞧熹妃這幾日還端得四平八穩,其實她心裏恨不得將那碧潭千刀萬剮了才是。”齊妃幽幽地笑著,眸子裏的寒光一閃而過,“用不著動手,自有老天爺替咱們收拾,她們越是難過,我這心裏就越是順暢,真是痛快!”
福珠在一旁道:“可不是,如今有小阿哥出世,萬歲爺的心自是在咱們這裏。”
齊妃歎了口氣,道:“不過弘時倒才是我真正擔心的。我雖然叮嚀了下麵的人不許將此事告訴他,可到底是瞞不住,他遲早得知道,到時候又不知會生出多少事。”一想到這裏,齊妃隻覺得連太陽穴都突突地跳個不停。
“娘娘不必如此擔心,如今三爺有了小阿哥,自然會收心許多。”
齊妃剛剛端起茶盞,道:“但願吧……”一語未必,卻聽門外的小太監通報了一聲:“三阿哥到——”她急忙又放下,還不等門口的丫頭挑起簾子,就見弘時已然一腳踢開簾進來,他顯然是剛剛下朝,還穿著藏青朝服,胸口前繡著金色四爪團龍,張牙舞爪,麵目猙獰,就如同此刻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