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去清歡才聽雲珠說,最近到處都在傳言,三阿哥和四阿哥鬧翻了臉,起初還是為著去景陵祭祀聖祖爺周年忌辰的事,這樣重要的事情本該皇上親自前往,沒想到皇上卻偏偏派了四阿哥。今年年初的天壇祭天也是隻由四阿哥陪同,宮裏人都說皇上這是在變相地宣稱皇太子人選。三阿哥又是長子,自是不服,在朝堂上明裏暗裏處處與四爺作對,兩人針尖對麥芒,一度僵持不下。
清歡隻覺得宮裏人多口雜,若是真有,一傳十十傳百也會變了樣子,便隻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何況弘曆還和以前一樣,根本什麼事都沒有。宮裏人都是這個樣子,唯恐天下不亂。
可沒想到隻過了幾天便出了事。
那夜雷電大作,清歡照例躺在床上睡不著,屋子裏悶熱得仿佛牆壁都能冒出水來。不多時果真大雨如注,雷聲漸弱,她迷迷糊糊馬上就要睡過去,卻被雲珠叫醒,才知道出了事。
她披了件外衣便風風火火地趕出去,雲珠撐著傘都趕不上她,到了洞庭湖邊,卻見侍衛們皆撐傘,手舉鬆明火把,雨霧籠著團團昏黃的火光,而那漫天的雨絲,卻如同千萬根利針,穿心而來。
幾乎所有人都得了消息前來看熱鬧,皇阿瑪的立場則顯得更為尷尬。所有人都鴉雀無聲。三阿哥跪在中央,清歡看不清他的麵容,隻看得到他身側緊握的雙拳,純貴人跪伏在他身邊,嚇得渾身都瑟瑟發抖。齊妃跪在皇上麵前哭哭啼啼,卻也不敢多說半字。三個人都在雨中淋得像落湯雞似的。
清歡連忙從雲珠手中接過雨傘來給齊妃打上,齊妃回頭見是她,馬上哭倒在她懷裏。她隻能蹲下身來拍了拍她的背,還未說什麼,就聽到皇阿瑪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把這兩個人帶下去。”
聽不出任何情緒,她心裏一緊。三哥在玩火,她知道早晚一天會出事,可沒想到會這麼快。
禁軍將兩人負手帶了下去,弘時連掙也不掙。她原本還要追上去向皇阿瑪求情,卻被弘曆攔住了。這個時候,說得再多,隻能是火上澆油而已。
清歡回到屋裏,卻是一夜無眠,她自己也淋得濕透了,卻顧不得擦,心裏想了千百種對策,連坦白從寬都考慮到了,還打算明兒個一早就去向皇阿瑪將三哥和碧潭這麼多年的過往全部都講清楚。他是性情中人,或許聽了他們的故事就會被感動,饒了他們兩人也不一定。
她一直坐到了天明,隻用了些粥,便趕往皇上的寢宮。寢宮四周衛兵林立,她還未靠近大門,便被傅恒上前攔住,依舊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立在那裏像一堵牆。
“格格還是算了,微臣想萬歲爺此刻應該不願見到格格。”
清歡沒來由就覺得生氣,隻是盡力壓抑著滿腔的怒火,繞過他道:“這是我們的家事,用不著你插手。”
傅恒卻道:“是四爺命微臣在這裏等候格格。四爺還讓微臣給格格帶句話來,‘若格格坦白一切,那三爺的罪名則會更重,欺君之罪可是必死無疑。’”
他故意將“欺君之罪”四個字說得很重,她怔怔地看著他,鼻子一酸,險些哭了。傅恒又道:“三爺是皇上的親生兒子,他就算再怎麼生氣,也不會對他怎麼樣。伴君如伴虎,皇上是猛虎,可三爺非要在老虎嘴上拔毛,就別怪老虎會生氣。老虎一旦受了傷,就沒有人能去治傷,得他自己****傷口。微臣的話,希望格格能明白。”
清歡眼巴巴地瞧著他,聲音已然帶了哭腔:“那你保證,三哥他現在是安全的。”
傅恒微笑:“微臣向格格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