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了山下便緩了下來,策馬徐徐而行,這才發覺今夜無月,隻有淡淡的星光,滿山的樹木花草掩映在沉沉的夜色裏,隻是漆黑一片,哪裏看得到什麼遍山紅葉。
清歡歎了口氣:“真是來得不巧了。”
馬蹄“噠噠”地踩著,每踏一下,便伴隨著清脆的響聲。竟是滿地的落葉。
弘曆下了馬,轉身扶她下來,笑著說道:“誰說的,雖然沒有踏雪而行來得詩意,我們這樣踏著落葉而行倒也不俗。”
清歡笑了笑,覺得有些傻氣,但還是點了點頭,兩個人並肩走著,牽著馬太累,她索性鬆開了韁繩。這兩匹馬都是上好的宮廷禦馬,性子溫馴,隻一前一後默默地跟在兩人身後。
她像個小孩子似地一走一跳,專挑有落葉的地方踩,夜風吹來,她才縮了縮脖子。
“冷嗎?”
她衝他搖了搖頭,暗淡的星光下,她不施粉脂的一張臉愈發白淨,笑起來明眸皓齒。
他伸手便握住她的手,果不其然說道:“這麼冷。”
她笑著吐了吐舌頭。
弘曆把披風解下來給她披上,低頭認認真真地給她係著襟前的帶子。
“每次跟我出來都得打扮成這樣,真是委屈你了。”
清歡故意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是啊,到底什麼時候我才能大大方方地跟你一起出宮來呢?”
他輕笑,握了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她往後瞧了一眼,見傅恒正牽了馬獨自默默地跟在他們後麵,便忙掙著說道:“傅恒會看到。”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隻是微笑:“無妨。”
她乖乖地與他並肩而行,他手掌溫熱,沿著掌心,緩緩地傳到她心裏去,那樣熨帖而安寧。
她知道總有一天她會跟著他大大方方地出宮來的。
一想到這裏,她便忍不住“撲哧”一笑。
“你笑什麼?”他莫名其妙。
她拉著他的手臂晃了晃,問道:“弘曆,你想不想做皇帝?”
他的呼吸一滯,不料她竟會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仿佛心底最深處的一根弦驟然撐斷,又酸又涼,還不等他回答,她便笑著說道:“我才不想你做皇帝。”
他澀澀地問:“為何?”
她歎了口氣:“你若是做了皇帝,我必舍不得你,定要一輩子待在那宮牆裏。若三哥做了皇帝,那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跟你一同出宮去。春天的時候來清雲峰看漫山遍野火紅的杜鵑花,秋天的時候賞楓,上元夜我也可以像京城裏的姑娘們一樣打扮得花枝招展上街看燈,說不定我們還能一同回玉門關外去騎馬,看大漠裏夕陽西下……你說這樣可好?”她眸子裏閃著盈盈的光,恍若星辰。
他心裏一陣絞痛,明明知道不會,卻偏偏自欺欺人地回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