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爺一生戰功赫赫,自然獎賞頗豐,又是當年極力支持皇帝登基的親王,眼下在朝中亦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早年有言官諫言說裕親王奢靡無度,卻反被皇帝治了個以下犯上之罪,一時再無人敢多說半句。
清歡沿著園子裏的雕花回廊慢慢走著,重重疊疊的階梯,鱗次櫛比,遍植奇花異草無數,兩側的廊坊上飾以浮雕,圖案精美,她一路走一路看,轉過一重小山,竟看到一座碩大的人工湖,水波不興,遠遠看去,倒像是一枚巨大的祖母綠寶石,鑲嵌在錯落有致的亭台樓榭中。
迎風有股異香,倒像是前幾日在屋裏聞見過的香氣,仿若花香。她嗅著香味尋去,轉過一座偏殿,香味愈濃,卻傳來一陣“刷刷”的淩厲聲音。
她心下疑惑,便放慢了步子,也不知這裏是什麼地方,竟是滿園的樹,皆開著雪白的花朵,像是滿樹的積雪,襯著幽藍幽藍的天空,仿若夢境,像極了去年夜宴那晚和弘曆一起去梅園時的情景。
她蓮步姍姍,靜默無聲地走過去,卻見樹叢中人影閃動。那男子一襲白衣勝雪,那白色在陽光下微微反光,她竟覺得有幾分眩目。隻見他手執一柄長劍,劃破長空,有如長蛇吐信,俶爾點地而起,如蛟龍出雲,氣貫長虹,那劍身猶帶疾風,劍氣所指,花瓣紛紛零落,猶如一場花雨。
她站在花叢裏直看得呆了。以前也知道毓寧一直在西北軍營裏,那次木蘭行圍又見他和弘曆一爭魁元,武功必然了得,而如今親眼見了,卻隻能想起恍若仙人這樣的詞來。
正想著,卻聞毓寧大喝一聲:“誰在偷看!”清歡猶為反應,他長劍一凜,已經急速回轉身來,那道淩厲的寒光便直逼她而來,穩穩地停在離她鼻尖一寸的地方。
她嚇得連躲閃也忘了,毓寧仿佛也嚇了一跳似的,剛剛眉宇間的戾氣已消失全無,忙一手收了劍,驚喜地問道:“格格,你怎麼在這兒?”
清歡悠閑地伸手撫著枝上的花朵:“早就聽說裕王府精美絕倫到了極點,堪稱宮外的禦花園,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格格莫不是說笑了,小小裕王府,又怎能與天家相較?”
清歡笑了笑,其實她病中臉色還有些蒼白,陽光疏疏落在眉間,幾乎透明,她突然屈身向他福了一福,這是大禮,她是和碩公主,自然不能向他行這樣的禮,不合規矩。毓寧詫異,忙躬身向她還禮。
卻聽她的聲音有如銀鈴:“那日多謝貝勒爺相救。”想一想,忽發覺口誤,連忙笑道:“幾日不見,如今該叫你寧郡王了。”
他也笑道:“如今連你也來揶揄我了,我才不願做這個閑散王爺,”他歎了口氣,語氣裏頗為無奈,“困在京城裏久了,倒不如在關外來得痛快。”
清歡歎道:“大漠夕陽,醉意沙場,自然是好的,隻是到了關外,便再沒有這樣好聞的花了,你舍得嗎?”
兩人皆是一笑。
“這是什麼花?怎生得這般好聞,我以前可從來未見過。”
“這叫銀邊彩葉桂。全年可觀葉,初期紫紅,中期變為綠色,邊緣銀白,難得的是四季開花,花香濃鬱,花白如雪。”
清歡仰頭看著那嬌豔的花朵:“曆來嬌豔的花都不長久,這花倒也真是難得,耐得住嚴寒。”
他看著她側影如剪,笑道:“前幾日還沒開呢,你一來,倒一夜之間全都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