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世祖爺的皇長女,又是蒙古王妃,身份自然尊貴。清歡遠遠瞧見馬車旁侍從侍女眾星拱月圍著一人,穿著赤色緙絲彩繪袷袍,雍容華貴,像極了她出嫁那日,一時隻覺認不出。
她下了攆,霽月隻靜靜地候在那裏,仿佛早就料到她會來。
兩人互相福了一福,倒是霽月先開口,淺淺一笑:“六妹別來無恙。”她一笑時嘴角現出一對小小的梨渦,那模樣真是像極了齊妃。
清歡愣了愣,從小到大,她並不知道霽月臉上有梨渦,大概是以前她每次見她,不是氣呼呼,就是凶巴巴。
她連忙回禮:“五姐一切安好。”
離近看,才發現她變得更多,可具體是哪裏卻又說不清楚。
兩人一路從宮門出去,卻並不上馬車,所有的扈叢都隻默默地跟在後麵。
“五姐,姐夫待你可好?”
霽月倒沒想到清歡會如此問,稱呼得如此親切,她隻覺得心口微暖,深深地吸了口氣,仿佛是悵然,“他待我,自然是極好的。”
清歡見她臉頰微紅,露出從前不曾見過的嫻靜神態,便笑道:“是我糊塗了,單看這些隨扈的蒙古侍衛,便知道姐夫有多放心不下你。”
“他那是怕我回來受委屈罷了。”
其實她的身份看上去雖然尊貴,可畢竟三哥生前的罪名已經坐實,多少是連累了她。如今新帝登基,江山易主,星德王子替她考慮得甚為周全,清歡倒也覺得有一絲欣慰。
“你呢?你以後可有何打算?”
清歡搖搖頭,回頭凝望夕陽盡染的皇城,幽幽地歎了口氣:“我可沒有五姐的好福氣。他是不會放過我的。”
霽月笑道:“這還是我從前認識的六妹嗎?”
“從前……”清歡恍惚地笑笑,她出嫁以前,也不過才一年,而自己卻覺得仿佛已經過了一生那樣漫長。從前,是再也回不去了。
“是啊,從前你斷不會說這樣的話。你總是那麼天不怕地不怕,對著我又沒大沒小……”
清歡聽到她奚落自己,轉過頭來瞪她,兩人卻是相視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可以前那麼長的時光,她們也從未像現在這樣一起散步,說話,如同一對真正的姐妹一般。
“六妹,從前,是我對不住你。”霽月忽然話鋒一轉,凝視著清歡,眼裏閃過一道亮光,“我聽說額娘臨終前是你一直陪著她,她可有說什麼?”
清歡這才想起當初先帝為保皇家顏麵,隻是對外宣稱齊妃病逝,而霽月也並不知她的真正死因。齊妃臨終前的場景是斷斷不能告訴她的,她用力握了握手,尖利的指甲一直陷進掌心裏,於是微微一笑:“娘娘走得安詳,隻是一直記掛著你。”
霽月眼底泛起潮氣,忍了許久才終於忍住,無力地說道:“謝謝你,六妹。我到今日才明白你當初的痛苦,才明白為什麼皇阿瑪就是不讓你去看你額娘,如今落在我自個兒頭上,我卻是連儲秀宮都不敢回的。不回去就好像額娘和哥哥都在,都還好好兒的一樣。”她苦笑了一下,拉過清歡的手,說道,“過去我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妹妹可千萬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