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飛眼中終於閃過一絲駭然,他從軍這麼多年,戰場廝殺也不少,但很少見到這般陰鷙狠辣的人,而且還是在對方一個稚氣未脫的年輕公子身上見到。
“現在輪到你了!”
顏絲鐲厭惡的看了一眼手上滿是鮮血的發簪,眉頭緊皺,“當啷”一聲,那根上好的瑪瑙玉簪便落在地上斷成兩截!
地上的燕子飛身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花,身體的重創加上天氣的寒冷已經讓這個青壯漢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是……東武西南……軍的探子!”
西南軍?顏絲鐲突然覺得這幾個字很是熟悉,好像在那裏聽過,眸子一沉,便停了腳步冷冷站在他麵前問道:“那他們是何人?”
“他們是南疆楚鳳祁麾下的冷衛,我受西南將軍謝唯宜之命,潛在楚鳳祁軍中四年有餘,本來本安無事,沒想到半個月前,卻被我獲知一個與東武命運攸關的重要消息,事情緊急,來不及安排,倉惶之下從那裏隻身潛回,卻沒料到,剛出軍營,便被人告密,這才引的那些人一路追殺,目的便是我手中的情報!”
顏絲鐲雖是女子,但從小養在汴州張士林那,這張士林本身便是前朝的鎮國大將軍均首輔重臣,戎馬半生,退隱後便以逗弄兒孫為樂,閑暇之時,便經常會將些軍中之事給她們聽。
而顏絲鐲又天生聰穎,自小對女紅詩詞不感興趣,倒是對外公經常提起的軍中策略及武藝暗器十分癡迷,是而才會養成如今男兒性子。
如今聽燕子飛說起這其中曲折,倒也明白了大半,沉思半響,方繼續開口道:“你就不怕我把這些給泄露出去?”
“哈哈哈……”
燕子飛聞言突然仰天長笑,隻是不到一會,便因為牽動傷口,不得不慘白了一張臉收住聲勢,重新調節了一下氣息方道:“姑娘本就是東武之人,沒有了國又怎會有家?你有怎麼忍心看到無辜的百姓置於水深火熱之中而不顧?如若不然,姑娘剛才便已將在下托付給你的東西給交出來了!”
這番話說的顏絲鐲心裏驀然一驚,清冷的眸子頓時望向地上這個血跡斑駁的垂危男子,見他斷肢淋漓,身上更是傷痕累累,卻惟獨那雙精光閃閃的眸子,依舊目光沉穩的看著自己。
這人著實厲害,從中午在同福客棧遇上那刻,自己便已經成為對方逃亡之路的一枚棋子,借著非禮之舉,強行將那顆蠟丸塞進自己手裏。
若不是他上樓梯之時,左腳黑靴後跟不小心露出的被刀砍過的痕跡,心裏生了疑,這才引開那些官兵,他恐怕現在早已死在那如狼似虎的衙役手裏了。
“你倒是好計謀,不過有一點你看錯了,我雖是東武人,但卻沒有那憂國憂民的心,所以這東西還是還給你,自求多福吧!”
說完從身上掏出一顆白色的小丸,朝地上的燕子飛一拋,自己縱身一躍便上了馬,轉身便要離去!急的燕子飛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大聲喊道:“那張士林便是這般教育你的麼?”
這無疑是平地一聲驚雷,震的顏絲鐲硬生生扯住了韁繩,倏地回過頭來問道:“你說什麼?”
燕子飛這一強行運勁,斷肢傷口處已經開始迸裂血跡出來,臉色更是愈發的蒼白,卻在顏絲鐲回過頭來的刹那,忽然扯出一絲微笑。那隻完好的猩紅左手朝顏絲鐲腰間一指道:“鄭國公張士林!”
顏絲鐲愕然低頭一看,頓時氣得七竅冒煙,原來在剛才激烈打鬥中,竟是將外公給的用來提取銀票的蟠龍玉佩給露了出來!氣惱間卻又聽到燕子飛道:“這玉佩乃天山千年血玉打造而成,天低下獨此一塊,隻因那年張士林大敗西楚來犯,當時的文帝大喜之下,便將這蟠龍玉佩賞賜給了張士林剛出世的兒子,沒成想,這東西竟然會出現在你這裏?莫非你就是那張士林的孫女?”
這人還真是人精,天下之事無其不知,單靠一塊玉佩便能推算到自己的身份,雖然有些出入,但也大相徑庭,顏絲鐲頓時惱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正矛盾間,猛然聽得“咚”的一聲悶響。抬眼看去,卻是那虛弱如紙的燕子飛忽的一頭栽到在了地上,身上的重創處更是血流不止,瞧那渙散的眼神,似乎離大限不遠了。
“姑娘,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下……求你……一定要……把它送到……青州……宋都尉手裏!”
縱然是死,這名錚錚漢子心裏唯一記掛的還是手中那份沒送出的情報,他強撐一口氣,朝顏絲鐲伸出那隻尚存的左手,猩紅斑駁的掌心裏躺著的正是那剛剛被自己拋下的那顆暗淡無光的灰色小丸,在那簌簌飄落的雪花中顯得異常的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