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封未署姓名的來信,讓我明白了,靜靜地傾聽別人的訴說,哪怕什麼也不做,也能給人最好的依靠。”
馬德好多次都收到來自山西某煤礦的信件。他不知道寫信的是誰,因為那個人給他的信件從來都不留姓名。他也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會給他寫信,因為在那個人的信中除了談煤礦的生活,很少涉及馬德。然而可以推測的是,他應該是馬德的一個讀者朋友,因為他在信中提到去鎮上唯一的書報亭買雜誌的細節。或許,他在某本雜誌上看到了馬德的文章,並在文章後麵得到了馬德的地址,於是就有了他的來信。
那該是一個不大的煤礦,下井的條件並不好,也處處充滿著危險。他經常提到巷道深處的寂寞和黑暗,還有冰冷的石頭以及不溫暖的煤炭。冬天的時候,常常是在井下幹得渾身濕透。然後一出井口,衣服便硬挺挺地附著在身上;再下井的時候,還是這身衣服,再涼冰冰地穿著下井。生活是艱苦的,然而更貧乏的是精神生活。從初中畢業就開始打工後,他一直保持著看書的習慣,僅有的幾本書幾乎都翻爛了。礦工們常常聚在一起胡侃一些葷段子,他不願聽,就獨自一個人坐在工棚後邊的山梁上,望著對麵的大山發愣。馬德很想寫信安慰他,因為那年高考落榜,馬德曾經在大同打過工,他知道一個讀書人在那種境地裏的寂寞、無助和內心的荒涼。然而,馬德卻不知道怎樣聯係他,因為他沒有留下姓名。難道他隻是需要這樣一個單程的傾訴,把內心的一切鬱悶、煩擾、落寞全部寫出來,交給馬德看?或者,他隻是把自己的內心交給一棵樹、一塊石頭、一朵飄逝的雲彩、一陣淡然的風。然後以信的形式寄出去,寄給樹,寄給石頭,寄給雲彩,寄給風。而馬德,隻是一個輾轉者……
然而,馬德還是想寫信給他,因為在這樣一個年齡段裏,在人生最重要的路口上,需要有人幫他一把,否則他會少了奮進的勇氣,極有可能被生活磨掉了銳氣,最終落入平庸的境地,像他周圍的人一樣。有一次,馬德試著撥打了他所在地區的114台,查到那家煤礦的電話,他稀裏糊塗地說了半天要找的人,事實上他根本說不清楚。接電話的人似乎也沒有聽清楚,嘟囔了一句,就啪的一聲把電話給掛了。這唯一的希望也斷了。
後來,好長一段時間裏,馬德都沒有收到他的信,馬德以為他們的緣分就此結束了。馬德想他也許已經流落到另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去了,也許正應了馬德的某種預料,他連寫信的心思也沒了,已被渾濁的生活完全地吞沒了。然而,沉默了一個月後,馬德卻又一次收到了他的信件。他在信中說,這一段時間,他和領班的鬧了意見,差一點兒打了架,礦上說不想要他了,周圍的礦工也都嫌他不合群。他說:“礦上不收留我,我收留我;誰都不要我的時候,我也要我。”他還在信中談到:“有一次礦上接到一個長途電話,說要找一個寫信的年輕人,我沒告訴他寫信的人就是我。但是我猜想那個打電話的人該是你,也希望是你。你知道嗎?那一天我很激動。其實,我一直沒有什麼奢望,我隻希望你收到信的時候,認真讀就是了。我很希望能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哥哥,給你寫信。在我孤單的時候,想象著依偎在你的肩膀旁邊,然後靜靜地讓你聽著一個頭發蓬亂的弟弟,一點一點地訴說自己的遭遇。”
馬德回了信:“……哦,親愛的弟弟。這一封信,你才讓我徹底弄清了事情的原委。讓我高興的是,你並不缺乏堅強,你說誰都不要你的時候,你也要你。這讓我很放心,我也希望天下所有像你一樣在困難中掙紮的人,都有你這樣一份堅強。這一封信,你讓我明白了,靜靜地去傾聽別人的訴說,有時候也能給孤單無依的人以依偎的肩膀,我才知道了,對於幫助,其實你需要的並不多。”
畫龍點睛
有一種友情,不需要太多的言語,默默傾聽也是對友人的最大鼓勵。其實隻要心意相連,即使是陌生人,也不管有多遠的距離,都能相互感動、給人以鼓舞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