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道在蘭園養傷的這段日子,是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他和沈湄幾乎朝夕相伴,每天都可以看到她明媚的笑容,感受到她溫暖的撫慰。
在這裏,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勾心鬥角,更沒有你死我活般的殘酷。有的隻是寧靜,日子平平淡淡的,真切的讓他覺得這個冬天一點兒都不冷。
他常常會想,如果他可以選擇,他一定願意拿自己的全部來換取這樣的生活。
此時,他正望著庭前沙沙作響的綠竹出神,一陣冷風吹過,吹起他的青色袍擺,吹開散落在臉龐的幾根亂發,越發顯得他疏朗有神,隻是眉目間總帶有一股憂愁,好像化不開的濃墨般。
沈湄嫋嫋婷婷的立在不遠處,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一襲淡紫色曳地長裙,一雙清澈的眸子仿佛能看到於道的內心深處去。
伴著一陣細微的窸窸窣窣聲,沈湄蓮步輕移過來。
於道聽出是沈湄熟悉的腳步聲,臉上開始泛起笑容,眉頭也舒展開來,心裏暗暗喜悅著。
“於公子,在想什麼呢?”一把嬌脆的聲音天籟般響起,宛若春天裏的一朵小花,在靜靜的盛開,讓人心裏覺得暖暖的。
“你來了。”於道每次跟沈湄說話,都會盡量的放低語調,語氣和緩溫柔,明顯跟他偉岸挺撥的身軀不相符,誰能想到一個大男人竟有如此柔情的一麵,“沈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癡長你幾歲,你以後便喚我於大哥吧,公子來公子去的,聽著疏遠。”
“好呀,於大哥,那請你也不要喚我沈小姐,小姐來小姐去的,顯得生分,我可是救過你一命的,嘻嘻。”沈湄一雙水眸滴溜溜轉著,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就像春天裏舞動的花蝴蝶。
麵對眼前如精靈般可愛的姑娘,於道一時怔住了,一聲大哥更是叫得他整顆心都化了,莫名的生出要保護她的念頭,他大著膽子向前道:“我可以叫你湄兒嗎?隻要你願意,我願意用我的一生來守護你。”
沈湄眉眼淺淺一笑:“當然可以啦,不過,我不用你來報答我,我當時救你,完全是自願的,換成別人我也會救。我隻希望於大哥可以早日真正開心起來。”
“湄兒,為了你,我也會重新站起來的。”於道的雙拳緊握,深邃的眼神漸漸明亮起來。
“於大哥,請不要為我,更不要為任何人,你要為你自己,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我相信你!”
“湄兒,我答應你,我會的。”
沈湄心思一動,玉手一指:“於大哥,你看庭前的這些竹子,一叢叢,一簇簇,迎著冬日的陽光,堅忍不拔的傲然挺立著,麵對嚴寒,它們不屈不撓,並在逆境中生出向上的枝葉來!物尚能如此,何況我們人呢?”
“嗯,湄兒,我明白。在我的家鄉,也有一種類似的植物,名叫胡楊,極其的耐旱耐澇,生命力頑強,它們和這裏的綠竹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在我們那裏,隻有最賢惠的妻子,最美麗的姑娘,才可以佩戴胡楊編織的花環。”
沈湄咬著櫻唇,喃喃道:“胡楊,綠竹……綠竹,胡楊,不一樣的植物,一樣的品性,算是個知己。”
於道伸出一雙大手,滿含著期待,朗朗道:“士為知己者死!”
沈湄了然,伸出一雙小手輕握了一下大手,“士為知己者死!”
倆人就這樣互望著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旁邊的綠竹都彎了腰。於道感覺長久以來揣在胸口的堅冰,已經開始慢慢融化。
“杏林堂”是吳大夫在潯溪城的藥鋪,位於北街,門麵三間,毫不起眼,卻是潯溪城最廣為人知的地方。吳大夫每個月的單日坐堂會診,雙日上山采藥。
沈湄自從應承吳大夫跟他學醫後,吳大夫變得更加精神矍鑠,每日裏都要花幾個時辰親自教導沈湄。他的傳授不是苦口婆心的一遍遍講,也不是隨便丟下一本醫書,讓沈湄背誦醫理。
他的教學堪稱活靈活現,那就是讓沈湄隨在自己身側,甭管是號脈、開方、采藥、配藥,他都親自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去引導沈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