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花斑帶之謎(3 / 3)

當然不會,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喏,你看看這個!”他指了指保險櫃上的一小碟牛奶。

不,我家沒養貓,隻養了一隻獵豹和一隻狒狒。”

嗯,是的,一隻印度獵豹和一隻大貓差不多大。不過,一碟牛奶恐怕喂不飽一隻豹吧。嗯,還有一點,我得弄清楚。”他在那把木椅前蹲了下去,仔細地把它檢查了一遍。

好了,基本沒問題了。”他說著把放大鏡放回口袋,哦,這還有件很有意思的東西。”

引起他注意的是一根打狗鞭,它掛在床頭,卷成一個小環。

你怎麼看那東西,華生?”

一根普通鞭子而已。不過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把它繞成圈子。”

沒那麼簡單,華生,哦,老天!這真是個邪惡的世界,如果一個聰明人把他的聰明用於犯罪,可真糟糕!我想要看的都看過了,斯通納小姐,你願意的話,我們到外麵的草坪上走走吧。”

自接手這個案子以來,我還從沒見過我朋友的臉色有這麼陰沉過,他的眉毛擰得緊緊的。我們在草地上走了好幾個來回,我和斯通納小姐都不想打斷他的思路。

斯通納小姐,”他說,你一定得按我的話去做,千萬千萬。”

我聽你的。”

情況非常嚴重,不能出一點差錯。你的命全在你手上,這就看你的了。”

我保證,一定聽你的。”

首先,我和我朋友今晚得呆在你臥室裏。”

我和斯通納小姐吃驚地看著他。

必須這樣,我來解釋一下。我想那就是你們村裏的旅店吧?”

是的,那是克朗旅館。”

從那兒能看見你的窗戶嗎?”

能看見。”

你繼父回來後,你就裝頭疼,關在房間裏別出來。然後,到晚上你聽到他進臥室後,你就把百葉窗打開,在窗口上點盞燈作信號,隨後你帶上必備的東西,偷偷回到你以前睡的臥室裏去。雖然那裏在維修,但湊合一晚還行吧?”

行,沒問題。”

其他的事我們會料理好的。”

可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我們會在你房間裏呆一晚,把驚擾你的那種聲音調查清楚。”

福爾摩斯先生,我想你肯定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斯通納拉著我朋友的袖子說。

也許吧。”

那麼,求求你告訴我,我姐姐她是怎麼死的?”

在掌握了更確鑿的證據後我會告訴你的。”

你至少可以告訴我,她是不是因為突然受驚而死的?”

不,我認為不是那樣的。我想有某種更直接的原因在裏頭。好,我們得走了,要不羅伊拉茲回來,發現了我們,那我們就白跑了一趟。再見,勇敢點吧。隻要照我的話去做,我們很快就會把你的危險給除掉的。”

福爾摩斯和我在克朗旅館的二樓要了一套房間。從窗戶望出去,可以看見斯托克莫蘭莊園的林蔭道旁的大門和住了人的那邊廂房。黃昏時分,羅伊拉茲醫生坐著馬車經過這裏,他龐大的身體在瘦小的馬車夫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突出。一個男仆因為開沉重的大鐵門時動作不夠快,羅伊拉茲就罵罵咧咧地舉起拳頭。馬車進入院子後不久,起居室就點上燈了,燈光從樹叢中透了過來。

你知道嗎,華生?”當天黑下來後,我們在一塊交談時,福爾摩斯說,我還在考慮今晚該不該讓你和我一起去,因為確實有點危險。”

我能幫上忙嗎?”

有你在場,可能會幫我很大的忙。”

那我一定得去。”

謝謝。”

你說會有危險,那你是不是在房間裏看到了我沒看到的東西?”

不能這麼說,我們看到的東西是一樣多的,我隻不過稍微多作了些推斷而已。”

除了拉鈴繩外,我好像沒看出什麼特別的東西,就是那根繩子,我也想不出其中的奧秘。”

你看到那個通風孔了嗎?”

看到了,不過我覺得倆房子之間開通風孔沒什麼稀奇,它小得連老鼠都鑽不過去。”

還沒來斯托克莫蘭之前我就料到有這麼個通風孔。”

是嗎?我親愛的福爾摩斯!”

是的,我早料到了。你還記得吧,她曾提到過她姐姐能聞到羅伊拉茲醫生抽雪茄的煙味。

這說明兩個房間之間必定有一個孔相通。而且這孔肯定很小,否則警察肯定會注意到。所以,我推測這一定是通風孔。”

但那個孔起了什麼作用呢?”

嗯,你想想這些很湊巧的時間吧:開通氣孔,裝拉鈴繩,然後睡在那屋裏的小姐死了。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我還是想不出其中有什麼聯係。”

你注意到那張床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沒有。”

它是用螺釘固定在地板上的。你以前見過這樣的床嗎?”

好像沒見過。”

那張床是移不動的,它總在那兒,總對著那個通風孔和那根從未被人拉過的所謂的拉繩。

福爾摩斯,我有一點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叫了起來,我們還來得及阻止一樁陰險毒辣的犯罪。”

是很陰險毒辣。如果哪個醫生要幹壞事,那他準會成為一流的罪犯。他有膽有識,帕爾莫和普利特查得就是這樣的人物,可這個家夥更狡猾些。不過,華生,我們比他還要高明。天亮前會有不少可怕的事發生,看在上帝的分上,讓我休息休息,靜靜地抽上一鬥煙,想點令人高興的事情吧!”

大約九點鍾,樹叢裏的光熄了,斯托克莫蘭莊園漆黑一片。時間過得真慢啊!十一點鍾的時候,我們的正前方突然亮起一盞燈。

是發給我們的信號!”福爾摩斯跳了起來,是從中間那個房間裏發出來的。”

我們走出旅館的時候,福爾摩斯和旅店老板交待了幾句。他跟老板說我們要去看一位老朋友,可能在那裏過夜。不一會兒,我們就走進了漆黑的夜色中,寒風凜冽地吹在臉上,昏黃的燈光在前麵閃爍著,引導我們去完成危險的使命。

因為莊園年久失修,院牆上到處是缺口,所以我們輕而易舉地翻入了院裏頭。我們穿過樹叢和草坪,剛準備從窗口爬進去時,忽然從一叢月桂樹中躥出一個畸形嬰兒一樣的動物,四肢一縱跳到草坪上,隨後飛快地跑過草坪,在黑暗中消失了。

天哪!”我低低地驚呼道,你看到了嗎?”

那時,福爾摩斯也嚇了一大跳。他激動地抓住我的手腕,隨後又輕聲笑了笑,湊近我的耳朵說:真是絕妙的一家子,這就是狒狒。”

我把醫生寵愛奇特動物的事給忘了。福爾摩斯一說我才想起他還養了隻印度獵豹!它隨時都會跳到我們肩上來。我跟福爾摩斯一樣,脫下鞋進了臥室。我承認,直到到了臥室我才稍微放心了些。福爾摩斯悄無聲息地關上了百頁窗,把燈挪到桌上,掃視了一下四周。室內的一切和白天一樣。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我跟前,把手圈成喇叭狀,對著我的耳朵低聲說:別弄出什麼聲響來,否則我的行動就完了。”

我點點頭表示聽清楚了。

我們得吹熄燈,在黑暗裏坐著,否則他會從通風孔發現我們的。”

我又點了點頭。

千萬別睡著,不然命就沒了。把槍掏出來,以防萬一。我坐床邊,你在那把椅子上坐著。

我把手槍掏出來放在桌子角上。

福爾摩斯把帶來的一根又細又長的藤鞭放在身邊的床上,旁邊還放著盒火柴和一個蠟燭。他吹滅了燈後,我們便被黑暗淹沒了。

那是怎樣一個恐怖的夜晚哪!四周什麼聲音都沒有,連呼吸的聲音都細弱得聽不到。但我知道,我的同伴就坐在那兒,我們隻有幾步遠的距離,他也和我一樣緊張地圓睜著雙眼。百葉窗遮得嚴嚴實實,什麼光線都透不進來。我們就在這漆黑中等待著。屋外偶爾響起一兩聲貓頭鷹的叫聲。有一次,就在我們窗外,傳來一聲長長的貓叫似的哀鳴,顯然是那隻印度獵豹在到處亂跑。遠處教堂的鍾聲,每刻鍾敲響一次。但每一個間隔卻顯得異常的漫長!零點,一點,兩點,三點。我們默默地等待著隨時可能出現的一切情況。

突然,一道亮光在通風孔那邊閃現了一下又立刻消失了,接著傳來的是煤油點著和金屬加熱散發的氣味。隔壁房裏點亮了一盞遮光燈。我聽到有東西挪動的聲音,很輕,然後一切又安靜如初。那氣味卻越來越濃了。我豎起耳朵坐了大概半小時後,突然聽到另一種聲音——就像燒開水的水壺的嘶嘶噴氣一樣,非常輕柔。福爾摩斯一聽到這聲音立刻一躍而起,劃燃一根火柴,用那根藤鞭狠狠地抽了那根拉鈴繩一下。

看見什麼了嗎,華生,”他大聲說,看見什麼沒有?”

我什麼都沒看見。福爾摩斯劃燃火柴的刹那,我清楚地聽到了一聲口哨。猛然亮起的光芒弄花了我的眼睛,所以根本沒看見他拚命抽打的是什麼東西。不過,我倒看到了他充滿恐怖和憎惡的死一般蒼白的臉。

他停止了抽打,抬頭望著那個通風孔。突然,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在沉寂的黑暗中爆發出來,這嚎叫充滿恐懼和憤怒。據說,這嚎叫把村裏,甚至更遠的教區裏熟睡的人們全都驚醒了。這叫聲也把我們嚇得膽戰心驚。我和福爾摩斯麵麵相覷,直到叫聲徹底消失,四周又恢複原有的沉寂。

這怎麼回事?”我心神不定地問。

這表明事情全結束了。”福爾摩斯說,這也許是最好的結局。帶上槍,我們去羅伊拉茲醫生的房間。”

他神色嚴峻地點上燈,領著我穿過走廊到了醫生的門口。他敲了兩下門,沒聽到回答,就擰動把手,進了房間。我緊跟在他身後,把打開了保險的槍舉了起來。

一幅奇特的場麵出現在我們眼前:桌上遮光燈的擋光板半敞著,一束耀眼的光照到虛掩著的保險櫃上;羅伊拉茲醫生披著長長的灰色睡衣坐在桌邊的木椅上,他赤裸的腳脖子露出了睡衣,腳上趿著雙土耳其的無跟拖鞋,他的膝蓋上放著我們白天看到的那根短柄長鞭,他的頭向上仰著,兩眼盯著天花板,目光恐怖而僵直。一條樣子特別、帶有褐色斑點的黃帶子緊緊箍住了他的腦袋。我們進屋的時候,他既沒作聲,也沒動一下。

帶子!帶花紋的帶子!”福爾摩斯低聲驚呼。

我向前邁了一步。隻見那根很特別的帶子蠕動起來,醫生的頭發裏竟然立起一條又粗又短的毒蛇。它的頭尖成鑽石狀,脖子鼓脹著,模樣令人惡心。

這是條沼澤蟲蝰蛇!”福爾摩斯大聲說,印度最毒的蛇。醫生被咬後十秒鍾內就死了,真是害人先害己,罪有應得!我們先把這東西弄回它的窩裏去,然後把斯通納小姐安置好,再告訴警察發生的一切。”

說著,他解下死者膝蓋上那根鞭子,飛快地套住蛇頭,將它提了起來,然後猛地把它甩進保險櫃,鎖住了。

羅伊拉茲醫生的死亡真相就是這樣。至於我們怎樣把這可怕的經過告訴那嚇壞了的小姐,如何第二天一早把她送到她在哈羅的善良的姨媽家,警方又如何調查並得出醫生是在不明智地把玩危險寵物而喪生的結論等等,我不想細細敘述了。這個案子我還不甚明了的地方,福爾摩斯第二天回城時告訴了我。

親愛的華生,”他說,好險啊,因為調查不全麵,我做了完全錯誤的推斷。那些吉普賽人的出現;那可憐的小姐臨死前的“band”這個詞(說明她在火柴中匆匆看到了那條像花斑帶的蛇),這些東西讓我得出了一個錯誤的線索。幸好我及時重新考慮了我的推論,當我發現那致命的危險既不能從窗戶進來,也不能從門口進來,於是我馬上想到那個通風孔和那根拉鈴繩上。因為那繩子隻是種擺設,而床固定在地上移動不了,所以,它的作用肯定是相當於橋梁,某種東西從通風孔那裏順著它來到床上。這樣我立刻想到了蛇,因為醫生養了些來自印度的動物。我把兩件事聯係起來,覺得自己的推理很可能是對的。用一種能發作而無法用化學試驗檢測出來的毒素殺人是一種很聰明很殘忍的手段,隻有他這種受過東方式訓練的人才能想得到。他以為會瞞天過海。確實,如果哪個驗屍官能發現那兩個毒牙咬出的小洞,並由此得到致命原因,那他的眼力就非常了不起了。隨後,我想到了那聲口哨,他用那碟牛奶把蛇訓練好了,隻要他一吹口哨,蛇就會回來,他必須把它召回來,不然就會被發現。他在他認為最恰當的時候把蛇放出去,讓它從通風孔順著拉繩溜到床上。它也許會咬人,也許不會咬。受害人可能好幾天都沒事,但遲早會在劫難逃。

還沒進醫生的臥室之前我就這麼想了。等走進去一看,我發現那張靠牆的椅子有踐踏的痕跡,這恰好證明他是為夠得到通風孔才踩在上麵的。再加上保險櫃、那碟牛奶、鞭子,這些把我心中僅有的那點懷疑給一掃而空了。斯通納小姐聽到的金屬撞擊聲顯然是她繼父匆忙把蛇關進保險櫃時發出的。你知道,我一向是用實際行動去證實我的推論的。我聽到嘶嘶的響聲時,我就馬上點亮燈,並使勁抽打它。

結果讓它從通風孔打道回府了。”

不僅如此,它在另一頭咬了它的主人。我那幾下抽打激怒了它,所以不管第一個遇到的人是誰,它都會咬的。因此,我對格萊姆斯比·羅伊拉茲醫生的死負有間接責任。不過,說實話,我是不會為此而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