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小媚已經不知道自己對蘇樺說了些什麼了,隻知道她一直笑,一直叮囑他要保重身體,祝願他在佛學上有很好的造詣,好像還隱隱問了他以後打算去什麼寺廟,還問了什麼……
直到和蘇樺笑著告別,米小媚的眼淚才流了下來,細細想起來,才發現自己竟然記不得他對自己說了些什麼,那自己呢?最後說了又見嗎?還是說的永不又見?是說的保重,還是恨不得咒他快點死?
蘇樺,蘇樺……
米小媚拉住走進院子裏的蘇澤的手,緊緊抿著唇,最後竟然還是勾出一點輕鬆的笑意來:“蘇澤,請我喝酒吧。”
蘇澤垂首看著米小媚,睫毛上的眼淚不知是不是馬上就會凍成冰珠,卻一樣的晶瑩剔透,長而卷翹的睫毛,因為一點水汽而更顯朦朧清澈的眼眸,臉頰因為冷風長時間的吹刮而被凍得發紅,這樣的情況讓她看起來有些狼狽,可還是美的讓人驚歎。蘇澤暗道,米小媚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如花的年紀,如花的美貌,偏偏添上這麼點哀愁,哪個男人能忍心拒絕她的請求?
可偏偏蘇樺可以,他能夠將米小媚那麼堅定的推開。
他還是羨慕蘇樺,甚至是嫉妒,至少,他有拒絕的權利,而自己,在米小媚心中,能占到什麼地位?
看似越來越隨性的她,偏偏隻是將那份感情藏的越來越深了,對他人都看不進眼裏去,所以才無所謂的放開。
“嗯?蘇澤?怎麼了?”米小媚見蘇澤久久不應,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怎麼了,啞了?想辦法拒絕我呢?”
蘇澤回過神來,直接道:“去我房間還是你房間,外麵風大。”
“隨便,你決定。”米小媚搓了搓手,又笑開了,“先回水澤院再說吧,你一說,我還真覺得冷。”
蘇澤想笑笑,配合她的幽默與輕鬆,卻不大笑得出來,所以幹脆放棄,隻是在一邊隨著米小媚不大流暢的步子往回走去。
剛剛下過的雪,轉瞬蘇家的每條小徑上的雪都被掃了個幹淨。可這邊後院沒有一個人,顯得異常的清靜,米小媚突然站住腳步:“蘇澤,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去看看蘇夫人?蘇樺就這樣走了……”
“小媚,”蘇澤蹙眉,截斷她的話,“你現在還想這麼多幹什麼?”
“我不想你為了陪我變成不孝子。”米小媚微微一笑,“還是帶我出城是蘇夫人給你出的主意?”
蘇澤緩緩搖了搖頭,看向米小媚:“其實昨天晚上,他就跟我們告過別了,所以該安慰的,昨天晚上我們都安慰了。娘其實還好,隻是狠狠擰了蘇樺幾下……爹今天沒有出門,一直陪著娘的,而蘇樺的剃度,他們應該都沒有去。至於瞞著你,是他要求的……”
“如果我不提,是不是他從這個家消失了很久後,我才會發現?”米小媚搶了蘇澤的話,驀地想笑,他真是足夠殘忍,一點後悔和遲疑的機會都不肯給彼此。不過,他畢竟沒有對她自稱貧僧,畢竟沒有喊她:施主。而還是小媚……清醇的聲音,仿佛醉人的酒,灌入了她的骨頭裏麵。
可總有放下的時候,她如果還能見到他,說不定就能聽到他喊一聲施主。
那個表麵正經的人,實則一肚子壞水的人,做起和尚來是什麼樣子呢?
米小媚歪著頭對蘇澤說:“我突然不想喝酒了,先回去睡覺,又見。”
說完,就提快步伐,率先往她屋裏走去。
蘇澤沒有攔她,隻是在後麵看著她進了房間,才複往自己的房間而去。
米小媚倒在床上,真的睡著了,她這段日子以來就隱約感覺到了蘇樺剃度的事情在不斷接近,她以前便知道他是冬天的生日,隻是沒想到,今年,剛好是第一場雪降落的日子……
哦,居然忘了對他說生日快樂,米小媚睡著前最後一個念頭,她覺得自己真是失敗。
為什麼始終還是不能相信,那個人他走了,就這樣冷冷清清的剃度,冷冷清清的皈依佛門,冷冷清清的四大皆空、萬念俱灰。
在米小媚的夢中,蘇樺成了神佛,騰雲駕霧而來,向他伸出手,說,小媚,跟我一起走吧。
他的手還是那麼漂亮,肌理勻稱,骨節分明,那手畫的一手好畫,寫的一手不同於他溫和外表的倔勁十足的好字……
可是她說:“滾!”早知道有今天,她當初就不該握住那隻手,那掌心的溫度和力量,給了她太多本不該期盼的念想。
現在他去當和尚了,還要自己跟他一起走,難道是要自己去做尼姑?
可她說了滾後,蘇樺就開始在她耳邊念佛經,說要收服她這妖怪,以免她再為禍人間。
米小媚在這佛經中越發覺得氣緊,就這樣醒了過來,身上被汗浸透,心想,真是個荒唐到極點的夢。可房裏的溫度實在是高了一些,她低頭一看,卻發現屋子裏擺了很多炭盆。此時已是日暮,房中沒有電燈,米小媚抬眼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炕上,自斟自酌的蘇澤,搖了搖頭:“你想烤死我啊?”
蘇澤唇角微微勾起:“你剛剛凍的太厲害了,不這樣,你怎麼回暖?”
米小媚翻身下床,毫不介意蘇澤存在的直接將剛剛回來沒來得及脫的棉衣脫掉,然後走到桌前,晃了晃火折子,將燈點燃,再坐到炕上,看看炕桌上的幾碟小菜,搖了搖頭:“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