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褒姒(1)(2 / 3)

他是天子,沒有人該忤逆他的心意。但那些老大臣卻會想出各種辦法來折騰他。嘮嘮叨叨地說上幾天幾夜,那是常事,再激烈一點就是集體跪在他的門前,不吃不睡。

他即不想聽嘮叨,也不想一推門就看見一群討厭的老臉。他還沒活夠呢!這樣被折騰著,一定會早夭。

少妃卻一早就知道他的心意,她入宮時日不長,卻自小便在市井中學會了察言觀色的本事。她本以為做了天子的寵妃就可以想要什麼便有什麼,但事實卻又不盡然。

原來天子也有怕的,怕的就是那些早就該死,卻一直不死的老臣。

她想在這一點上,天子和她是相同的,他們都怕那些老臣,也都巴不得他們早點死。

她自小就沒受過什麼善惡是非的教育,隻知道怎麼生存下去,怎麼爭取自己想要東西。如今她雖然貴為妃子,但卻仍然不能為所欲為。隱隱間,她感覺到那些老臣便是她的障礙。

雖然他們不經常對後宮的起居指手劃腳,但也會偶爾找個機會勸說大王寵幸一下王後和其他妃嬪,不要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少妃一個人身上。

這使她萬分不悅,卻又無可奈何。

無形之間,那些老臣就站到了與她對立的地方。

這也是幾千年宮廷鬥爭的不變規律,一個女子太得寵,她就會受到來自朝中的各種壓力。

或者就是為了這悄然積累起來的怨恨,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做些什麼事讓那些老臣不舒服。最令他們不舒服的莫過於天子聽從她的教唆做了某些有違祖宗家法的事情,她甚至可以想象當那時老臣知道發生了何事時,臉上那種“悲痛欲絕”的神情。

這樣想的時候,她的心裏就有一絲快慰,也便更加堅持:“大王,也許那東西是個寶物,你沒看它不斷地發出金光嗎?金光是祥瑞之兆,哪裏會有妖孽能發出金光的?而且大王是天子,天子是世間最尊貴的人,妖孽見了也會退避。而且,若那東西真是個寶物,在本朝臨世,那豈非是大王之福,天下之福?”

她巧舌如簧地鼓動,見姬胡的神色逐漸動搖。

她便擅自作主,下了命令,“來人啊!把發光的東西挖出來,我倒要看看那到底是什麼寶貝。”

姬胡默不作聲,任由宮人去執行少妃的旨意。

過不多久,驚恐萬狀的天官不請自到。姬胡早便料到天官會前來勸柬,這是宮中千篇一律的遊戲。天子要做什麼事情,便會有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

大臣的數目眾多,各司其值。官與官之間互相製衡,也互相傾軋。天子所做的決定,某些官員認同了,就必然會有另一些官員來反對。支持與反抗的雙方永無止境地鬥爭著,不知何時才會有個盡頭。

如同修建宮宇這樣的大事,爭論不休也便罷了,有時連天子換一件衣服,吃一頓飯,多喝了點酒,也會被當成話題,爭來吵去。甚至將祖宗家法請出來壓人,長篇大論,沒完沒了。

多年下來,姬胡周旋於其間,早便習以為常。雖說朝臣們永遠有新鮮的反對意見,他卻是個中高手,總能盡量爭取到自己想要的。

因而當天官一出現時,還不等他開口,姬胡便說:“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妖孽橫行於世?”

這也是一種策略,如果在此時與天官爭論是否能將那東西拿出來看看,天官必然想盡辦法來阻止。他卻全不提這件事,反而先問如何阻止妖孽橫行,就等於在說:將那東西取出已經是勢在必行了,不必再費唇舌。而且也輕易地就將天官的注意力轉移,讓他忘記了自己是為何而來。

果然,天官一怔,雖然不願,卻不得不回答:“若要阻止妖孽,須使婦人裸身圍住妖孽。妖孽最是喜潔,不願沾染婦人的不潔之物。”

這有何難?宮中最多的便是婦人。

一聲令下之後,許多宮女便被帶了過來,然後集體除去衣物,裸身站立。

姬胡甚是開心,原來許多婦人赤裸而立是如此滑稽的場麵。

天官低垂著頭,眼角都不敢斜一下。如此猥褻的事情大概隻有在本朝才會發生。他想起周朝的先祖,隻覺得自己便是死了,也無顏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

過不多久,一隻七彩的陶罐被送了過來,宮人在執行少妃的旨意時所體現出來的幹練讓天官乍舌。

那陶罐被放置在赤裸的眾人之中,少妃笑咪咪地看著陶罐,聲音甜膩得如同含著一塊糖。天官當然知道少妃的心情為何如此之好,在與朝臣無形的鬥爭中,她又勝出了一次。

“大王,不如由您親手把這陶罐打開吧!”

姬胡正想起身,天官連忙阻止:“大王,若一定要打開陶罐,還是由微臣代勞吧!”

他是怕萬一陶罐中真有什麼妖孽出來,豈非讓大王撞個正著。他也不等姬胡傳旨,一個箭步衝到陶罐之前,伸手抓住陶罐上的那張羊皮封紙。

手一搭上那羊皮封紙,他的心便不由地輕顫了一下。他有強烈的預感,他正在做一件重大的事情。他知道他不該打開這封紙,他應該盡全力阻止姬胡。但他也同樣知道,世上有許多不該發生的事情便那樣發生了,他無力阻止姬胡,就算他此時不打開這張封紙,以後也會有人打開它。

感覺到自己的軟弱與無奈,天官幾乎熱淚盈眶。身後傳來少妃不耐煩的催促聲:“快一點!你是否存心在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