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龍兒!”有人重重地敲了敲我的頭,我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老媽雙手叉腰站在我的麵前,“洋鬼子來找你了。”
她臉上的表情哪裏象是洋鬼子來找我,分明就是鬼來找我了。
我跳了起來,一腳踢翻了雙魚盤。已經和天養說過許多次,不要到我家來找我,他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他卻總是不聽。
巫家的大門外,七歲的小表妹手持著桃木劍,毫不客氣地指著天養,如果現在不是法治社會,如果回到太平天國時代,隻怕小表妹已經撲上去和他大打出手了。
天養則安之如飴,這些日子以來,他早便習慣了巫家的古怪之處。當他第一次出現在巫家門口之時,太婆婆驚見居然有一個洋鬼子膽大包天敢在素以洋人為死敵的巫家門前晃悠,她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己的臥室,換上一襲驅魔的法衣,一手持驅魔鈴,一手捧著觀音聖水,圍著天養以薩滿教的跳大神方式念念有辭地折騰了半天。最後還將觀音聖水淋了天養一頭一臉,弄得天養哭笑不得。
我對天養解釋說,這是巫家歡迎遠客最崇高的禮儀。
天養半信半疑,不過他良好的教養使他無論麵對怎樣的對待時,都有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大將風範。
因而當太婆婆驅魔半晌,仍然無法驅走這個洋人時,她自己也折騰得累了,便半途而廢,不再管該死的洋人和引狼入室的更該死的巫龍兒,自己回房間呼呼大睡去了。
我覺得巫家的人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既然這麼痛恨洋人,為何還允許我到洋人的地方去留學?難道她們就不怕我在留學期間與洋人發生苟且之事嗎?
我挽起天養的手,將他帶離巫家女人的視線範圍。要知道被許多警惕的目光盯著,絕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天養就是那天我上了飛機以後,要求將座位換到我身邊的人。巫龍兒的魅力果然非比尋常,居然將H國僅次於皇太子的王子就這樣勾引了過來。他才到達中國,H國皇室便得到了消息,立刻給他安排了一個民間訪問的事由。雖然他的舉動使皇室措手不及,但皇室仍然做出了盡可能的補救。
他自己卻笑言,“這有什麼關係?就告訴H國的平民,我是為了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才一路從H國追到中國來好了。那不是很浪漫的愛情故事?”
我冷笑,“隻怕你回國以後,皇後會派殺手殺了我。”
他眨了眨眼睛,“你武功高強,我一點也不擔心。”
他不擔心,我卻擔心莫名。本以為他是半真半假,他卻當真了。他這樣的行動,天賜會怎樣想呢?
我仍然不由自主地想到天賜,想到他的感受,深心之中,我仍然深愛著天賜吧?
但天賜卻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禁忌,誰都不願提起。若是當時,追蹤我而來的不是天養而是天賜,也許現在一切都已經解決了。我可能會不計後果地和天賜在一起,完全置曾經艱難的努力於不顧。可惜的是,追著我來的卻是天養。
現在是夏季,學校都放暑假了,天養可以留在中國,但等到秋天到來的時候,他難道還要一直留在中國嗎?
我心中始終覺得不安,天養如此任性的追蹤而至,到底又算什麼呢?
“找我幹嘛?”我每次都是用這種毫不客氣的開場白開始我們之間的談話。
他笑咪咪地回答:“我說什麼也是中國的客人,聽說中國人自古好客,有一句話似乎是這樣說說的,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是不是說有朋友自遠方來,大家要經常說話?”
我翻了翻白眼,真服了他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是說有朋友從遠處來,不是很高興的事嗎?至於不亦說乎,那一句應該是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那個字也不是說,是悅。”我忍不住更正他。
他皺起眉頭,苦著臉報怨:“明明是說,怎麼又變成了悅?你們中國人喜歡寫錯別字嗎?”
“那叫通假字,不懂不要亂說話。”
這個洋人一到了中國就開始努力學習中文,也不知他安著什麼心。難道他真想娶一個中國老婆嗎?
“巫龍兒!”一聲怒喝適時地插了進來。我轉過頭,看見全家至少有二十個女人集結在一起,全都穿著法衣。
這種情形沒見過的人一定無法想象,見到的人除了張大了嘴巴,隻怕也不會再有別的反應。
所謂之法衣,花花綠綠,絕對不是現代正常的人能夠穿著走出大門的。不過巫家的女人就有這個本事,想要打扮得時髦,她們能比任何人都時髦,必要的時候也會穿著法衣招搖過市,如同一班剛從戲班裏逃出來的戲子。
法衣當然是有等級的,等級是由衣服的顏色與裝飾品的不同來區別。想要區別這些法衣,除非你在巫家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否則不要將人生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無論如何,二十個女人身著五顏六色的法衣,每件法衣上都綴著數不清的裙帶,夏季的風吹過,衣帶飄飄,環珮叮當,你會馬上懷疑你是否生活在二十一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