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朔緊緊地閉著眼睛,這一次他是真的不敢接腔了。那陶罐可非比尋常,如果小叔叔想要打開那個陶罐,他相信父親一定會用板子重重地打他。
趙嬰齊又用力推了推他:“朔兒,你怕什麼?看一下又沒人會知道。”
趙朔閉著眼睛搖頭:“我不看,陶罐裏是妖怪,我不敢看。”
嬰齊笑了:“我還沒見過妖怪呢!你爹我二哥不是最不喜歡怪力亂神嗎?怎麼他也會相信這個陶罐裏有個妖怪?”
趙朔睜開一隻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陶罐一眼,七彩斑斕的陶罐,在上午並不太明亮的陽光下,閃爍著曖昧的幽光。他不由地打了個冷戰,不知為何,他小小的心裏生出極不祥的預感。那陶罐,似乎被可怕的凶兆籠罩著。
他立刻又閉上那隻眼睛,“我不看,我害怕。”
嬰齊冷笑,“你真膽小,以後你怎麼做趙家的家長。”
這一次趙朔卻不願再上他的當,“你想看你自己去看,你膽子大,以後求爹把世子之位傳給你。”
趙嬰齊哼了一聲:“誰希罕世子之位?我隻要自由自在地生活,無拘無束,誰也管不了我。”
趙朔閉著眼睛想了想,忍不住問:“那你大哥要管你呢?”
趙嬰齊淡淡地道:“你看我大哥什麼時候管過我?”
趙朔覺得嬰齊的語氣裏有一絲古怪的落寞,他認真地想了想,大伯趙同總是出征在外,很少看見他回家,他確是沒有時間管趙嬰齊的。不過這樣不是很幸福嗎?小叔叔總是比他要幸福得多,做錯了事也沒有人責怪他,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他自己就覺得很悲傷,因為總是有太多的人管他。父親、母親、趙家的遠親近親或者是一些七八杆子也未必能打到一起去的親戚,甚至連家裏的奴仆也總是管著他,幹涉他的一舉一動。如果他也能象小叔叔一樣沒人管那該有多少幸福啊!
他忽然注意到身邊的小叔叔站起身,他連忙睜開眼睛,見趙嬰齊正向著那隻陶罐走去。他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小叔叔要幹什麼?難道他真要打開那隻陶罐?
“我趙氏一門,皆不得開啟此罐。有違者,天打雷劈。”
趙朔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望向門外,晴空朗朗,萬裏無雲,不會真的天打雷劈吧?
他看見嬰齊的手已經摸上了那個陶罐,他連忙也從地上爬了起來,衝過去緊緊地抱住嬰齊的胳膊,“爹知道了會打斷我的腿的。”
嬰齊眨了眨眼睛,“現在祠堂裏就你我兩個人,如果你爹知道了,就是你告訴他的。”
趙朔呆了呆,下意識地回答:“我怎麼會告訴爹?”他卻沒有想到為什麼一定要打開陶罐?如果不打開,就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趙嬰齊的手按在了陶罐的羊皮封條上,兩個小孩誰也沒有注意到本來萬裏的晴空正在迅速地密布起烏雲。雲層在天空翻滾著,集結著,似正在醞釀著一場大風暴。
嬰齊的手按在羊皮封條上,他莫名其妙地覺得叔帶公正在凝視著他。他不由抬頭向上看了一眼,那牌位安然而立,沒有什麼特異之處。他卻總覺得牌位上似有一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他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雖然感覺到靈異,卻反而更增喜悅,那麼這罐中隻怕真有妖怪吧!
他終於輕輕地掀起封條,一聲霹靂從天而降,兩個小孩都嚇了一跳,卻都不敢回頭去看,眼睛緊緊地盯著那隻陶罐。
封條被打開後,過了半晌,罐中全無動驚。
兩個男孩麵麵相覷,趙朔忍不住問:“妖怪在哪裏?”
嬰齊搖了搖頭,他正想把臉湊到罐口去看,忽見罐中閃過一道金光。
趙朔嚇得後退了一步,麵色蒼白:“金光!金光!”
嬰齊卻好整為暇:“我看見了,不就是金光嗎?說不定是一罐金子。”
他把手伸入罐中想去摸,卻忽覺得手指一陣刺痛,他“呀”地驚呼一聲,連忙縮手,見自己的手指上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個小小的傷口。
趙朔更是害怕,連連退了幾步,失聲驚呼:“你被妖怪咬了,你被妖怪咬了。”
嬰齊雙眉微豎,心中惱怒,死妖怪,這半天也不出來,卻膽敢咬你家少爺。他一不做二不休,將陶罐翻轉過去,罐底朝天,用力抖動,心道,這回看你還出不出來。
罐中之物失去依仗,終於“叭”地一聲輕響,落下地來。
唉!為何又要驚擾我!?
那金色的小蛇,在罐中睡了許久,隻望這一世都這樣沉沉睡去,睡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隻是這不甘心的小童,卻用盡辦法,要將她擾離這小小陶罐。
她的心已經沉寂多時,就此了卻殘生也是好的,可為何總是不願放過她?
她倦倦地仰起頭,眼前是兩個男孩模糊的身影。嘴裏有些鹹鹹腥腥的味道,是她剛才咬了其中的一個。血漬仍然在嘴角,那味道……很熟悉,難道是他?
兩個男孩亦都垂頭看著她,“蛇!”其中一個失聲驚呼了起來。
另一個略微大一點頗為凶悍,一腳向她踩了下來,口中叫聲:“原來妖怪是一條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