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姬的手下意識地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她時而能感覺到小生命的律動,是她與嬰齊的孩子。
她的嘴角又回憶起那鮮血的味道,嬰齊的血落在她的身上,那熟悉的味道,似是存在於前世的記憶中。
但心底的恨意卻並未因此而略減,一想到前世,便不由地傷神。仇恨,深入骨髓的仇恨,已經糾纏於靈魂之中,無論生生滅滅,都不會忘懷。
她清冷的聲音有如利劍:“你現在還不會死,隻要你活著,嬰齊就一定會回來。”
趙朔錯愕,她的心真是冰雪做的嗎?她是下定決心不願放過嬰齊了?
他遊目四顧,祠堂之中除了牌位,隻有那盞搖搖欲滅的七星燈。他知他絕不能再活,如果他還活著,嬰齊就一定會回來救他。
他忽然一躍而起,向著祠堂的牆上撞去。
這種撞牆的自殺方法,隻適用於女子,本是男子不屑為之。但此時此地,他卻隻能如此。
莊姬微微冷笑,好整為暇地看著他。
眼見他的頭就要撞上牆壁,一個黑衣人忽然出現在他的麵前,於是他便撞到了黑衣人的身上。
他一愕,抬起頭,黑衣人眼中帶著一抹憐憫之色,“趙公子,何必如此?”
他不由皺眉:“韓厥,想不到那天劫走公主的人居然是你。”
韓厥微微一笑:“我隻聽命於公主行事,在我的眼中,這世間沒有天子,沒有大王,也沒有什麼公道正義,隻有公主而已。”
趙朔冷笑,“身為韓家的子弟,想不到你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韓厥淡然道:“人人都為了自己的一個信念而活,士大夫者就應該忠君愛國。隻是我的信念並非是大王,而是公主。”
韓氏亦是晉國一大家族,韓厥一向收斂,自小就不引人注意。但奇怪的是,前代韓氏家長死時,卻指定由韓厥繼承家長之位。
趙朔雖然與韓厥相識,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他居然有這樣好的身手。
他本已不想忤逆莊姬,此時更不願再得罪韓家的人。他立刻用力咬向自己的舌頭,想要咬斷舌頭而死。
韓厥卻伸手托住他的下顎,輕輕一扭,“喀”地一聲輕響,趙朔的下顎便被扭得脫了臼,他現在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了。
莊姬輕輕歎了口氣:“趙氏圖謀造反,我已經掌有確鑿的證據。韓將軍,你現在就將趙朔拿下,隨我入朝麵君。”
趙朔卻不甘心就這樣被擒,死了也好,隻不願成為誘餌。
他雖知自己不是韓厥的對手,卻為了嬰齊的原因而要勉力一拚。
他右手成虎爪向著韓厥喉頭便鎖,他因手中沒有兵器,又知韓厥的武功遠勝於己,一出手便是致命的招式。
韓厥搖了搖頭,“何必再苦苦掙紮?”
他並不閃避,兩手向趙朔的肋下擊去。這一招是攻敵所必救,若趙朔不自救,而繼續傷人的話,還未打到韓厥,自己便先受傷了。
但趙朔咬了咬牙,居然不退不讓,反而跨前一步,右手其勢不斷,左手亦緊隨其後,鎖向韓厥喉頭。
韓厥皺眉,趙朔的招式全無招式可言,不過是情急拚命,連街上的販夫走足與人打架的時候,也會使出相同的招式。
他雙手向上反轉,握住趙朔的手腕輕輕一攔,“喀喀”兩聲輕響,趙朔的手腕被他一抖,亦是雙雙脫落。
韓厥緊握住趙朔的雙手:“不要再反抗了,你與我差得太遠。”
趙朔卻雙目盡赤,伸出右腳,向著韓厥腰間用力猛踢。韓厥想不到他如此彪悍,雙手脫臼了,卻仍然不願放棄。
他促不及防,被趙朔一腳踢在腰上,這一腳趙朔用盡全力踢出來,踢得頗重。韓厥也有些著惱起來,反手一掌切向趙朔的膝蓋。
他這一掌亦是擊得極重,正正擊在趙朔的膝蓋骨上。趙朔隻覺得腿上一陣劇痛,他知自己的腿必也斷了。
他隻覺得韓厥實在是深藏不露,他與韓厥相識已久,隻知他是一個深沉內斂之人,卻想不到他的武功如此之高。
他一腿已斷,連站立都不太可能,身子便斜斜地倒了下去。但他卻不願放棄,雖然坐倒在地,卻仍然用尚能發力的一條腿向韓厥的跨間踢去。
韓厥歎了口氣:“你又何必一定要四肢盡斷?我本不想如此折磨你,皆是你自己所求。”
他提起右腳,向著趙朔的腿上踩下去。
趙朔的武功本就不甚高,此時更是強弩之末,他所做的一切,與其說是為了脫困,還不若說是為了自盡。
但即便是四肢盡斷,韓厥卻仍然沒有殺死他。
他伏在地上,呼呼地喘著粗氣。劇痛不斷地自四肢傳來,他自幼嬌生慣養,就算打個噴嚏,也會引得家人一陣慌亂,從未受過如此苦楚。連他自己都無法想象自己是如何忍受這種痛苦的?但奇怪的是,他不僅忍住了,而且痛苦似正在慢慢褪去,變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