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嬰齊之死(1)(1 / 3)

與此同時,城外雪後結冰的河麵上,嬰齊身著蓑衣,盤膝趺坐。

他手中持著魚杆,河麵上被砸開了一個尺許左右的洞口,魚鉤便自這個洞口探入河中。

他一直閉著眼睛,似已經沉睡。

遠處是雪後的楓林,楓葉早已經落盡了,隻剩下一支支光禿禿的樹幹朝天聳立著,一兩隻寒鴉時而發出淒厲的鳴叫聲。

釣杆忽然輕輕一沉,嬰齊立刻睜開眼睛向上甩杆。一尾紅色的鯉魚自水中被拉了上來,這尾魚很小,似是才生出來不久。

這倒沒什麼,奇的是,有一條大鯉魚死死地咬著小魚的魚尾,亦同時被釣了上來。

兩條魚落在雪後的河岸上,翻騰跳躍,垂死掙紮。

但無論大魚和小魚怎樣跳,大魚都咬著小魚的魚尾,便是死也不願鬆口。

嬰齊抓起小魚,輕輕取出魚鉤。魚鉤陷入小魚鰓中甚深,頗費了他一些功夫。他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大小兩魚的四隻眼睛都乞憐地看著他,似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魚眼中的淚水讓嬰齊略有些感歎,他輕輕拍了拍兩條魚,“你們放心,我會把你們放回水中,以後千萬不要再上鉤了。”

他將兩尾魚自冰洞之中放回,一入水裏,大魚方才鬆開小魚,兩條魚在水中盤旋了一會兒,依依不舍地向下遊遊去。

嬰齊仰天籲出一口氣,默默祝禱,這世上處處艱險,若想要繼續生存下去,便找個無人之處吧!

他忽地將釣杆拋入雪地,轉身向著城內行去。

心裏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正在發生。

一路行來,天越來越陰沉,鵝毛大的雪片又開始飄了下來。

他抬頭望向天空,四野如蓋,雪花落入他的眼中,轉眼便化成了水滴。他略閉了閉眼,雪水沿著眼角流出來,倒是如同他正在流淚。

他不由啞然失笑,自記事以來,他都不曾流過淚了。即便是最傷心的時候,他也不曾流過一滴眼淚。男兒是流血不流淚的。

才走入城門,酒肆的老板忽然迎了過來,一把拉住他,將他帶入一條僻靜的小巷。“趙公子,你為何還要回來?”

他一愕,“你知道我是誰?”

老板點頭:“公子雖然改變了裝束,但公子的風神又如何能掩飾得住?這集中有好些人知道您就是趙家的公子。”

他不由苦笑,本以為自己大隱於市,卻原來眾人早已經洞知。他道:“不知城中有何變故?為何人人皆麵色凝重?”

酒肆老板眼中閃過一抹怪異的目光,“公子就別再問了,公子還是趁著天色尚早快點離開京城吧!”

嬰齊心裏一動,老板越是隱瞞,他便越覺得事情非比尋常。他微微一笑,反而安慰老板:“無論是什麼事情,都有解決之法。雖然我是趙家不成器的子弟,但若是朝中有事,我絕不會獨善其身。”

老板皺起眉:“公子,您還是快走吧。京中的人都知道趙家的公子個個都是好人,我們都很感念趙家的恩德。”

他越是這樣說,嬰齊便越不能離去。他拱了拱手:“謝謝老丈美意,趙家的子弟,絕不會臨陣脫逃。”

他向著巷外行去,老板知道無法勸阻他,在他身後叫道:“公子小心莊姬公主。趙家的人都死了,是公主告的密,連趙朔公子也死了,現在隻等著公子一個人了。”

更多的雪片落了下來,落在人的臉上、手上、頸中。嬰齊一邊走一邊抬頭看著天色,於是便有許多雪片絡繹不絕地落入他的眼中。

他忽然想起自己從小便一直捉弄趙朔,害他受了許多次懲罰。長大了以後,甚至連他的妻子都曾經與他有染。

雖然那時他不曾想到莊姬會成為他的侄媳,隻是有些事發生了便發生了,再也無法抹煞。他甚至還在趙朔新婚的那一天想要帶著莊姬離開。

如果,如果那一天,他能夠帶莊姬走……

他用力甩了甩頭,甩去眼中融化的雪水。男兒是流血不流淚的,趙氏所有的人都死去了,隻剩下他一個人。

若是此時離開,他或者可以苟延殘喘,甚至長命百歲,但他卻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一個人。

路上的血跡已經湮沒在大雪之中,他卻仍然隱隱感覺到那鮮血的存在。他沿著血跡消失的方向行去,過不多久便到了皇宮之外。

宮外的大街上,整齊地排放著一百多具屍體,每具屍體都以白布覆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