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安然笑眯眯道:“真是太小看你家娘子了,我什麼時候被先生留過堂?”蓮兒擠眉弄眼地笑道:“小娘子就別說大話了,你瞧芯兒都給嚇成什麼樣子了?打她跟了你啊,總是戰戰兢兢的,我看著都可憐。”紀安然瞟了芯兒一眼。芯兒忙道:“不不不……”蓮兒道:“你不害怕?”“不、不害怕。”“那你出什麼汗啊?哎喲,瞧這小臉白得。”
“……是我自個兒膽小。我……我膽子比老鼠還小!”在紀安然意味深長的目光下,芯兒慌裏慌張地道。
萼兒撲哧一聲笑出來,嗔怪地看向蓮兒。紀安然一本正經地糾正道:“是比鼠膽還小。”幾人說鬧間,萼兒和蓮兒服侍紀安然換了家常服,清潔了臉手,奉上熱茶和果子。
紀安然隻少坐了片刻,茶還沒喝兩口呢,就看到簾外人影微動,萼兒笑道:“隻怕是萍姐姐來了。”紀安然站起身來。外頭那人站定了,工工整整一禮福下:“奴婢萍兒,見過十九娘。”
蓮兒一把撩開簾子,親親熱熱執了那侍婢的手,將她往裏引:“就萍姐姐禮數多,來咱們這兒幹嘛還這麼拘謹啊。”那侍婢十五六歲模樣,眉目娟秀,膚白腰細,雖無九爺身旁環繞那等婢妾的豔麗姿色,也頗叫人賞心悅目。
鶯兒燕兒早已出嫁,如今鶯兒仍是在周氏身邊當差的仆婦,燕兒卻外放到了周氏的陪嫁莊子裏,和她相公李瑞一同管著。萍兒雖然年歲不大,在周氏身邊也呆了足足四年了,她細心穩重,做事極有分寸,很得周氏的看重。
這院子裏近幾年升補上來的小丫頭中,她是最出挑的一個。紀安然麵上含了笑,甜甜道:“你快坐下吃口茶罷。蓮兒說得對,你是母親跟前的貼心人,更曾照拂看顧我良多,到我這裏就不用這麼拘禮了。”
萍兒笑道:“我曉得小娘子的心意,但禮不可廢。”看了忙不迭倒茶的芯兒一眼,朝紀安然笑吟吟道,“謝小娘子。”
紀安然從前的房間就在周氏屋子旁邊,幾乎形同虛設,除了紀桓極偶爾過來留宿,她都是日夜陪伴周氏身邊。是以萍兒也算是瞧著她大的,相熟著呢。這種情形一直到今年她滿了六歲,入了族裏女學,周氏覺著孩子年齡漸長,若一味膩在自個兒身邊,恐不是好事,在鶯兒的勸解下,另分了一間房給她,但母女倆仍是一同用飯。
紀安然習以為常,也不必詢問萍兒來意,起身就要走,萍兒卻道:“小娘子且慢。”見紀安然停下腳步,疑惑地望著她,笑著解釋道,“夫人著小娘子好生裝扮,這是要去牡丹閣呢。”
紀安然挑了挑眉,清靈墨黑的眼珠一轉,探問道:“今天什麼日子呀,祖母要擺宴麼?”一邊說,一邊向一旁使了個眼色。兩個大丫頭上前替她換衣梳頭。萍兒笑道:“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是有貴客到。”幫著挑了一件鵝黃夏裙,又翻出一件碧綠上衣,拿出綾羅玉帶、瓔珞項圈。
紀安然眉角跳了一跳。
時下女裝以紅、紫、黃、綠為上,時人酷好豔麗烈正之色,比如大紅大紫大綠,而明黃為天家專用,貴族多尚鵝黃。小孩講究鮮豔活潑,以正紅最受歡迎,大紅配大綠在時人的審美觀中是極豔麗漂亮的。
紀安然幾乎沒有正紅色的夏衣夏裳,一來大紅色太過張揚搶眼,她本為庶女,有些時候還是低調點好。再說這府中正正有一個小貴女酷愛正紅,她沒事可不想去惹那位堂姐的眼。二來現在正是夏天,穿得紅豔豔的跟團火似的,看在別人眼裏也太熱了吧,她紀安然一向是為人著想的好孩子。
她的衣箱裏,不缺黃綠二色的衣服。但就數萍兒挑出來那兩件最為華貴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