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2 / 2)

倩兒低聲問樂臨:“少爺,怎麼辦?”樂臨看向紀安然。

紀安然端坐案前,腰板挺拔,身姿既正且雅,神態卻極為放鬆,這坐姿儀態哪怕是最挑剔的禮儀教引也挑不出錯,端的是世家風度,一言一行,一立一坐。她聞言微微一笑,聲若玉珠落冰盤:“敢問這位將軍高姓大名?”

許是看紀安然還算有禮,那人麵色略微緩和,傲然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陳濤是也。”

“陳將軍,你也說了這是慶功犒賞之宴,以我之見,這個座位安排確實不合理。”紀安然稚氣未脫的聲音響起。她生得玉雪可愛,招人喜歡,言辭間也是落落大方,有的將士不由動了憐惜之心,暗暗覺得這陳濤實在沒意思,有什麼不痛快朝樂家祖孫去呀,何必拿個小姑娘作伐子。一個蓄著山羊胡子的瘦高漢子瞧了樂臨一眼,慢吞吞道:“陳將軍,請紀小娘子上座乃大帥的決定,你說這話,是否對大帥不滿?”

陳濤棕黃色的臉一下子漲紅,慍道:“韓繼平,你少拿大帥壓我。我陳濤為人最是公正,平生隻信一個理字,即使是大帥的決定,若無道理,我也斷斷不能信服。”

樂臨輕輕抿了口茶。

韓繼平正要說什麼,忽聽紀安然道:“陳將軍說得對,這世間事,都逃不過一個理字。”她在陳濤洋洋得意的神情下慢條斯理地倒了杯茶。瑩碧茶水從青色壺嘴傾瀉而出,咚咚落在白瓷茶盞中,被她纖細修長的手指執起,寬袖當風,說不出的意態風流。

堂中眾人幾乎都是武夫,雖是說不出這普普通通一個倒茶的姿勢有哪裏好看,但就是覺得莫名地挪不開眼,一時之間,竟然呆呆瞅著紀安然倒茶品茗,無人接話。唯樂臨心中暗擬:“仙山流泉映蛾眉,玉指猶勝白瓷杯。茶清堪似明月心,從來佳茗如佳人。”

紀安然道:“既然這個宴會如此重要,事關王爺千歲對樂軍的看法,入席之人須得莊重嚴謹,公正公平,那是否該當是打得突厥人落荒而逃的將士。”說到此處微微一頓,一字一句道,“這位的麵孔小女子瞧來甚為陌生,莫非是當晚天色太暗,我眼力不好的緣故?”眼波橫過堂中,明眸如疑似譏。

堂中氣氛一窒。韓繼平喉中一梗,暗歎道:“本以為此童性寬和,識進退,未料等在這裏。果是少年狂囂,隻一句話,便將這樂家軍中泰半將領全得罪了。”當下打定主意不再幫她說話。

碧枝心中暗罵紀安然愚蠢至極,感受著四麵八方殺人般的視線,顫顫不敢抬首。倩兒在如有實質的目光逼視下都替紀安然慎得慌,心下怪道:“這小娘子不僅蠢,膽兒也大,也不知是童子心性,還是篤定少爺會幫她?”

熊海威哈哈笑道:“說得好!紀小娘子,照你這麼說,我坐這兒,少將軍坐這兒,幾位旗主坐這兒,可是實至名歸?”

紀安然將茶杯一舉,灑然道:“自然。”

陳濤一拍桌子,指著紀安然罵道:“小娘皮,依你他娘的意思,我們這些人都該統統滾出去才是?”

紀安然眉目略斂,唇角微勾:“論功行賞,以理服人,這不是陳將軍的意思麼?”

“你他娘的!”陳濤一下子站起來。

樂臨喝道:“陳將軍!紀小娘子年幼不懂事,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陳濤冷笑道:“年幼不懂事?少將軍何必這麼說。軍中都傳開了,小娘子武功過人,巾幗不讓須眉,乃是此戰第一功臣麼?”

樂臨冷冷道:“陳將軍,還請適可而止。”

紀安然早看出以此人為首的幾名將官和樂家祖孫似有些不和,還欲堵他一堵,不過想到此前放了個群殺技能,也就算了,省得真鬧大了,樂臨也不好收場。

可她想罷了,對方卻不想。

“樂臨,這小娘皮侮辱我軍將士,你還要維護她麼?你給我出來,今兒我就日行一善,替你爹娘教訓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

“陳將軍,小娘子應是一時失言,我們男兒漢大丈夫,不好和一個小女孩計較吧。這話要傳出去,恐外人會誤解將軍。”

紀安然一看,說話之人麵目隱約有點熟悉,貌似是樂臨手下幾位旗主之一,看座位在堂中將領之中算是位低的。

陳濤似覺得這話有幾分道理,哼了一聲,道:“好,我給你個機會。你隻要向我……”紀安然想,要她敬茶認錯,她要不要作勢一番,揭過算了。卻聽陳濤道:“磕頭認錯,並自打三下嘴巴,我就當你年少無知,饒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