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笑著擰一擰她的臉:“我還不知道你嗎,最是喜歡躲懶的。從前肯定常惹你師伯生氣了?哎,你不聽話她打你嗎?”
“我哪有那麼懶!我乖乖的,又聰明,隻是武學一道嘛,假以時日才能成為高手啊……”
“大言不慚!”母女倆隨口開了兩句玩笑,紀安然有意令周氏展眉,故意撒嬌弄癡。周氏知她一片孝心,也按住心底悲痛鬱苦,盡力配合。忽聽篤篤敲門聲響起,一道柔婉的嗓音道:“紀夫人,小娘子,晚飯好了。”
“快請進。”
倩兒和碧枝把飯送了進來,紀安然覷了個空子,總算問到了外頭的情況。
她內傷不輕,昏睡了三日,突厥大軍還在攻城,不過齊軍防守嚴密,對方是毫無辦法。旁人還有輪換休息,樂臨、熊海威幾位將軍卻數日沒有合眼休息過。
打仗這回事,紀安然聽得多了,也大致有一點計較,得了點兒訊息,便禁不住在心裏分析起來,猛一抬頭,見周氏目光灼灼看著自己,給嚇了一跳。“怎麼?”
“你呀,昏睡了三天,就喝了一碗粥,現在天都快黑了,肚子不餓麼?”周氏神情略顯奇怪,“你惦念他,快些吃飽了,去瞧瞧人家吧。”
“嗯?誰?”
周氏笑嗔了她一眼:“裝!跟我你還裝什麼!”
紀安然眨了眨眼,莫名所以。
“你為他以一介女流之身隨軍守城,他對你也頗有情意,這可瞞不過我的眼睛。”周氏嗔道,“唉,若是從前,我不會答應。你就算隻是庶女,那也是我潯陽侯府的庶女,即使沒有那縣主封號,隻憑身上的天家血脈,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夠肖想的。可是如今天下大亂,也就不能再隻以出身作論了。亂世之中,兵權最大。樂家的勢力雖不算太大,但占據一方,兵強馬壯,老將軍在各方武將中聲威極重,如得機緣,他日必成氣候。他那孫兒樂臨我看過了,確實相貌堂堂,文武雙全,是個可以托付的兒郎……”
“等等!”見周氏越說越遠,紀安然打斷她,“你是說……我和樂臨……?”
周氏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紀安然撫了撫額:“娘,你想多了,真的。我和樂臨之間有欣賞、有敬佩、有感激,甚至可能有憐惜,但沒有男女之情。他隻把我當小妹妹,收留我兩年,也是出於一片好心仗義。”
“是麼?那他可真是好心。”周氏見紀安然說得認真,心裏半信半疑。樂臨昨晚有事回來了一趟,第一件事不是進自己的房間,而是來看了紀安然。這樣的關頭,這樣的關心,僅僅隻是當她做“小妹妹”麼?
周氏甚至在心裏暗自揣測,沒準樂臨是借故回來,就為了看一眼紀安然,確認她無虞。不過這些她沒有告訴紀安然。或許女兒還小,沒有開竅,這樣也好,她也還要再觀察觀察。事關女兒的終身大事,切不可馬虎輕率了。所嫁非人,就會如她一般不幸。
“對了,娘,祖母和五伯他們怎麼樣了?”
“我們失散的時候,公主正生著病。你五伯家的馬車和她挨在一起的,有最好的護衛護著,並且還帶著大夫。他們應該是從小道逃脫了。嗬嗬,想來還得多謝當初衡王派來的兵強迫他們把馬車改裝了,否則公主的華車肯定是過不去的。不過,”周氏皺了皺眉,不是很確定地說,“你五伯母似乎是出了事……”
五伯母韋氏,紀安然腦海裏浮現出一張精明高傲的臉孔,追問道:“怎麼了?”
“不知道……其實我也沒瞧清。隻隱約聽見他們的馬車轉彎時有一聲重響,十六娘大叫了一聲‘母親’,似乎是出事了。”
不會是紀五也把老婆踹下去了吧……紀安然隨便想一想,心裏卻沒當真。紀五和她爹不同,夫妻算得上恩愛不說,這一對中,男人性格相對軟弱,韋氏卻是個厲害的。
再說……能對結發妻子下這個狠手的男人,本來就不多見吧。
別後的事情太多,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周氏身上還帶著傷,樂家給她們安排了兩個房間。她一走,紀安然強撐著的輕鬆笑意消失,臉上露出再也遮掩不去的疲態,伸手捏了捏眉心。
她正要運功療傷,忽聽見瓦片輕響,窗外一道慵懶聲音道:“原來你在這裏,倒叫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