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喪憂鬱的學生怎麼會驟然增加?會不會是醫生自己受風氣影響,給學生們開抗沮喪藥物越來越隨便,於是一下子憑空“創造”出來大批病人?
因素可能是多種的。美國公眾對於各種心理疾病越來越了解,這方麵的偏見逐漸被消除,去看心理醫生也逐漸被看成是一件正常的事。許多以前不敢看心理醫生的人,現在終於可以坦然地接受心理谘詢和治療了,也許這是就診人數增加的原因之一。
還有人指出,隨著近年來治療心理疾病的醫藥越來越先進,各種以前讓心理醫生束手無策的心理疾病現在能很好地被藥物控製,許多原來被社會列為“不可救藥”的人能夠回到社會正常生活。這也許是就診人數增加的另一個原因。
我感到,越是所謂“精英”越容易出現心理問題。耶魯學生一般性格上爭強好勝、雄心勃勃,社會、家庭的期望以及自我要求過高,容易鑽牛角尖,承受失敗的心理能力也相對較差。也許這也是他們容易出現心理問題的原因之一。
不過我說的“心理問題”,大多數並非什麼大病,隻是一些雞毛蒜皮、聽上去微不足道的煩惱,似乎不值得為此專程去看心理醫生。可是,一位朋友說得好:“對小病不馬虎,才能防止積累演化成大病。”許多嚴重的心理疾病,不就是因為平時生活中不重要的小煩惱點點滴滴積少成多嗎?
美女莫納麗的經曆
盡管我所認識的大部分接受心理治療的學生並無大病,但我在耶魯的四年間,校園裏確實出過兩三起學生自殺事件。我也接觸了一個曾有嚴重心理問題的女孩兒。
她叫莫納麗,來自斯裏蘭卡。我大四時她還是個新生,可是因為開學兩個星期前才決定要來,宿舍調配不開,我們學院的院長十萬火急地問我能不能接受她來一起合住一段時間,她就成了我的臨時“室友”。
莫納麗讓人一見驚豔:深褐皮膚,濃密卷發,身材嬌小,纖細的腰,秀麗的臉。住在我屋的那一段時間,不時有男生吞吞吐吐地向我打聽莫納麗。
沒想到,這樣的美女卻曾經有過嚴重的心理問題。相處熟了,莫納麗告訴我,她三年前就考進耶魯,比我隻低一年,可是在這裏隻上了一個學期就不得不輟學回斯裏蘭卡。原因是她患上了嚴重的憂鬱症。
“那時剛從斯裏蘭卡來美國,舉目無親,感覺非常孤獨。我就一天到晚去跳舞,開派對、喝酒,玩得天昏地暗,幾乎沒在學習上用一丁點精力。期中考試,我五門課裏有三門不及格。我的教授們彙報給院長,警告說如果我期末再不及格的話就得從耶魯輟學。
“正巧那個時候,我的男友跟我分手了,我的生活就像一列脫了軌的火車,越來越失去控製。我晚上拚命尋歡作樂,想減輕心靈上的空虛,與許多男生發生關係,經常在清晨醒來發現躺在陌生的床上,有時甚至是衣冠不整地躺在陌生的地板上。白天我不去上課,隻是在自己寢室裏呼呼大睡,根本不想起床麵對現實。
“終於有一天,我精神崩潰,在床上一連躺了三天,不吃不喝,萬念俱灰。我的室友們害怕了,打電話給我的院長。他安排把我送進了心理衛生科。給我檢查的心理醫生問我願不願意在醫院裏住一晚上。我說‘不願意’。沒想到他這句話並不是征求我的同意,而隻是為了看拘留我需不需要動用強迫手段。我說‘不願意’,就成了需要強行留院治療的病人。他們把我的四肢綁在床上,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監護。學校通知我的父母,說我出事了。我媽媽從斯裏蘭卡飛來,最後決定:從耶魯輟學,把我帶回斯裏蘭卡家裏療養。”
“你那時,到底有沒有想過自殺呢?”我忍不住問。
她愣了一下。“確實想過。後來我想,在醫院裏住的那天晚上,也許救了我的命。”
莫納麗在家裏靜養了好幾個月,情緒漸漸恢複平靜。之後兩年,她當了一名教師,給當地小學生補習數學和科學。“這兩年中我平靜了不少,在心智上成熟了一大截。後來我覺得,是來美國繼續念書的時候了,再一次申請耶魯,又被錄取了。”
看著眼前這個微笑著的女孩兒,真不敢相信曾經有這麼驚心動魄的事發生在她的身上。我忍不住問了一句:“那你現在快樂嗎?”
“我現在很平靜。快樂嘛,這是需要努力來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