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寂境紅柿(2 / 2)

日本民族曆來就有著崇拜自然的習俗,他們珍視自然界的一山一川、一草一木,連自己起的名字也離不開自然的風物,這一切在藝術家的手中就表現得非常特別。如同東山魁夷對自然的膜拜一樣,齋藤清對自然也充滿了敬仰和熱愛,孜孜不倦地終生為自然做著寫照。但出現在他筆下的景物並非是原樣原貌,而是經過他藝術修削過的形象,齋藤清畫中的景物都是經過高度提煉的、極其單純簡潔的,它們被刪去了一切的細節,沒有任何瑣碎的枝蔓,以一種無瑕的明朗來呈現出美。作為藝術家,這當是一種特別的能力,非有慧眼不能完成。但這種單純並非蒼白和虛空,裏麵卻是有著極其豐富的內涵,它是一種濃縮的精美,一種怡然的讚歎,它以一種小中見大、平中見奇、簡中見繁的多元來給人以感動。這種效果給予人的恰恰正是強烈的現代感。

不過,作為版畫家,齋藤清有著獨特之處,他為這些單純而簡潔的畫麵添加了若幹耐看耐讀耐品味的元素,那就是日本畫家最為看重也最為著重表現的肌理。齋藤清畫中的肌理表現有著不同的軌跡,也有著不同的形式。他早期的畫中是利用不同木紋的木板進行拚貼,在印出後留下不同的痕跡,這種木紋的肌理無法用人工仿製,有一種偶然性。用這種技法刻成的《競豔》和《猜疑》兩畫特別有代表性,畫中幾隻貓,每隻都有不同的顏色和不同的肌理,組成了複雜而美麗的花紋,非常別致。在他後期的作品中,這種利用木紋產生的肌理漸而消遁了,替代出現的是各種利用不同材質形成的肌理:有的是粗糙的紙麵形成的肌理,有的是特意做出的肌理,還有在印製過程中產生的痕跡,這一切使得他的畫麵中的大塊麵顯得豐富耐看。就是這種肌理,不僅使得日本的觀眾著迷,也使中國的觀眾著迷,一時爭相仿效,以致掀起了一股肌理風,很多版畫家都深受影響。日本版畫的基礎是浮士繪,它是從中國傳過去的木版水印。但不同的是,日本的版畫在印刷時不向紙上噴水,而是幹印在一種表麵粗糙的和紙上,這種紙比較厚,印出來有美麗的肌理,齋藤清就喜歡用這種紙來印畫。他的這種喜愛也影響了中國的畫家,特別是水印木刻家,有人特意仿效這種效果,但買不到和紙,於是就選用一種濾變壓器油的過濾紙來代替,效果也大致相仿。

與棟方誌功的古樸厚拙相比,齋藤清有著一種不露痕跡的單純。一般來說,木刻總是要在畫麵上留下刀痕,來表明用刀的走向和力度,但是齋藤清卻連這點也省略了,他需要的是一種絕對的純靜,一種高度的提煉,一種極簡的概括。日本文化的精髓是冷寂枯澀,在他的畫作中,冷寂或許有之,但枯澀卻是並不存在。人們看了他的畫,更多的是感到一種清新、一種含蓄,以及一種具有現代意識的簡潔和明淨;正是因為如此,齋藤清被人稱之為“日本之心”,那是他畫中會津的柿樹給人帶來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