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驚詫的是,如此的一位藝術大師卻是鞋匠的兒子。庫因芝出生於烏克蘭的克裏米亞半島,在一個瀕臨黑海的小城烏利烏泊爾度過了他苦難的童年。他家的血統是希臘族人,家庭非常貧困,庫因芝這個名字在當地的韃靼語中就是“首飾匠”的意思。稍大後他就父母雙亡,隻能寄居在親戚家裏,靠幫人做小工混麵包。他放過牧,打過零工,也做過仆人,還在照相館裏修過底片。但故鄉那近在咫尺的黑海和朝暉夕映給了他藝術的啟迪,他發瘋似地愛上了繪畫。他曾投到當時的海景大師伊瓦佐夫斯基的名下去學畫,但他並不認真教他,隻是讓他給自己打雜,做小工,庫因芝憤而離開,最終輾轉到了聖彼得堡,幾經周折才考上了皇家美術學院,與列賓、瓦斯涅佐夫做了同學。畢業後,他參加了克拉姆斯柯依領導的巡回畫派,經常有作品參加展出。
庫因芝名聲鵲起後,皇家美術學院特別為他設立了一個風景畫工作室,另一個工作室則由名重一時的風景畫大師希施金主持。這是兩個風格迥然不同的工作室,希施金推行的是嚴謹細致的素描方法,絲絲入扣的繪畫技巧。而庫因芝則長於裝飾和抒情,學生相比之下更喜歡庫因芝那輕鬆而概括的繪畫方法,這使得希施金頗為窘迫。在經過一番權衡之後,希施金不得已而放棄了在皇家美術學院的教職而離開,他手下的學生被歸並到庫因芝的工作室裏,庫因芝用他獨特的教學方法培養出了一大批優秀的畫家。以後甚至在聖彼得堡以他的名義成立了一個庫因芝美術家協會。
庫因芝的獨特之處在於他有一雙藝術家的慧眼,他能夠化腐朽為神奇,能從一般的生活場景中發現藝術的特質。他的畫作中大都以概括的手法來表現偶然的光影關係,有很多的處理手法是別的畫家所不敢采用的。他的畫中大都有著濃而深的陰影,這為襯托畫中明亮的光線起了極其重要的作用。這種陰影是他對生活中的陰影予以強調的結果,但這些陰影在濃深之中還有著透明,卻又渾然一體,並不汙濁。他畫中的山大都整體而概括,猶如版畫一般,大塊大塊的處理手法使山體大氣磅礴,巍然卓立,非常明朗,絕不拖泥帶水。出現在庫因芝筆下的與其說是畫,毋寧說是詩,這位黑發黑須的美髯公畫家用他的慧眼使瞬間的神秘永存。
伶仃的孤獨
第一次看見賈科梅蒂的作品時,我差一點錯過。那是在新加坡舉辦的一個現代雕塑藝術展上,琳琅滿目的展品中,有個如火柴棍一般的小小瘦人,貼著牆角煢煢孑立,仿佛一條陰影,絲毫也不引人注意,要不是麵前有標示牌,差一點被我忽略過去。現代派的雕塑已經是千奇百怪,無一不以其充實的體量來顯示著自己的存在,可賈科梅蒂卻是相反,他像是一個極度瘦弱、極度萎靡不振的流浪漢,隻敢在這豪華展廳的屋簷下猥瑣地龜縮著,訴盡他的孤獨滄桑。
賈科梅蒂是雕塑界的一個另類,當別的雕塑家都在想方設法將自己作品的體量擴大,以求取得最大的視覺效果時,他卻是在用減法,盡量使自己的作品縮小,以致隻剩下一根棍形的存在,如同兒童筆下的幼稚人形,隻用幾根線條就能組成,仿佛是折斷的火柴棍。他就是用這種特立獨行的作品在世界雕塑界顯示了自己獨特的存在,他的作品與任何人都不相同,棍狀的瘦人是他最具特色的創作內容。
阿爾貝托·賈科梅蒂是瑞士人,出生於一個藝術家庭,父親是個印象主義的畫家。他從九歲時就開始畫素描,十二歲時畫色彩,十三歲時就以他的弟弟為模特而創作了一尊雕塑,算是少年有成了。在日內瓦學習了一段時間後,他曾跟隨著他的父親到意大利去旅行寫生,並住了相當長的時間。在意大利的那些博物館裏,收藏眾多的古埃及藝術所具有的那種神秘風格給少年賈科梅蒂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他也曾佇立在羅馬時期的廢墟中,充分感受那一份原始的孤獨。這一段兒時旅行,給他後半生的創作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他在二十一歲時移居到了法國,進入了巴黎的美術學院學習,曾在布德爾的工作室裏學習了三年。但是,布德爾盡管偉大,但學院式的那一套教學方法使賈科梅蒂感到乏味和失望,而他所結交的,都是一些未來主義的藝術家們,後來又被引入了超現實主義的圈子中。他終而輟學,離開了學院,和他的弟弟狄戈建立了一個畫室,隻根據自己的記憶而進行創作。他曾經徘徊於立體主義、原始藝術與史前藝術以及超現實主義之間,最終加入到超現實主義藝術家的隊伍裏去。
為了確立自己的個人風格,以與他人相區別,賈科梅蒂也進行了多種探索。他拋棄了那種傳統的、酷肖其形的、如實臨摹的方法,開始探索一種屬於自己的全新的雕塑語言。一開始他創作了許多超現實主義的雕塑,作品的造型都是介於具象和抽象之間,帶有強烈的象征色彩,在這一點上,他和麵貌不同卻精神相通的布朗庫西有著驚人的類似。以後他漸行漸遠,作品趨於抽象,名聲也漸而鵲起,與米羅、阿爾普等人都舉辦過聯展。他用各種各樣的形式來表明自己對於世界的那種觀念的、超驗的認識,也藉此表明自己在這個大千世界裏內心無助的孤寂。但是,這樣一些探索並不能使他滿足,直到在他生命的最後二十年中,他才找到自己最恰當的藝術語言,確立了自己在國際雕塑界中的地位,從而成為20世紀的藝術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