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人乎?
可慢慢地,莫執念的手一再顫抖,他甚至開始伸手捧起麵前的酒壇,他慢慢地為吳爭斟酒,吳爭隻是看了一眼,沒有拒絕,也沒有反應。
莫執念又為自己斟滿了酒,澀然道:“……憑心而論,在老朽心裏,殿下是一個明主!”
吳爭咧了咧嘴,不置可否。
莫執念繼續道:“殿下心懷婦人之仁,行事不夠果斷……但凡為上者,若是有這缺陷,必會被敵反噬,最終事敗身死……可殿下有著與常人不同的……信念,在韃虜南下,國破家毀之時,再也尋不出一人來,能與殿下比肩的……這一點,讓老朽被殿下深深吸引……人嘛,就算不念著這世上好,可總也不希望這世上壞……覆剿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老朽是懂的……!”
莫執念突然變得羅嗦、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起來。
他不斷地在回憶、不斷地在解釋,還有不斷地……分辨。
吳爭靜靜地傾聽著,這是他,唯一能為莫執念做的了。
“……老朽不明白,為何千百年來的成例,在殿下身上就行不通了呢?”莫執念激動著,“是……老朽承認,殿下之前所指證的一切,皆是老朽所為……可老朽對殿下還有用,譬如京城中不下二、三百官員……老朽手中有他們的效忠書,再譬如,宗室宗親們,他們的罪狀、罪證……殿下若有了這些,等於掌控了整個宗室……還有,殿下就不想知道,長江以南……包括江北,各府中有那些混跡於教會的官員、世家……再如教會中象衛匡國、湯若望、南懷仁等落腳何處,教廷最新對東方的決策等等……?”
吳爭臉色非常平靜,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莫執念終於說完了,慢慢停下來,也靜靜地看著吳爭。
二人四目,就這麼對視了至少有一柱香的時間。
莫執念長長吐出一口氣,歎道:“……老朽,明白了!”
吳爭道:“能明白就好……在孤的眼中,真正的敵人,不是外族,他們不配做華夏的敵人……唯有內部之敵,才是真正的敵人!”
“如此看來……老朽這條命……值了!”莫執念突然笑了,“敢問殿下,宗室……?”
吳爭打斷道:“不會有宗室了……很快!”
莫執念臉色顯得古怪,“那當今天子……?”
“她不是宗室!”吳爭嚴肅地道,“她姓吳,叫吳小妹……新朝的長公主!”
莫執念點了一下頭,“明白了……那……清兒呢?”
吳爭稍一思忖,“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況且她並無參與任何事……一切,與她無關!”
“好……那就好!”莫執念點點頭道,“殿下,別怪老朽貪心……還有件事,老朽想問個明白?”
“莫老但說無妨。”
“老朽有六子……不知道殿下可否手下留情,能為莫家留個子嗣?”
吳爭緩緩啟口,道,“留下……哪子,可由莫老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