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1 / 2)

蕎蕎在床上坐了一夜。天亮後,那個女人走了。馬豁子沒有送女人。

蕎蕎咬著牙狠拍自己的腿,就算長在了床上,她也要拽出來。蕎蕎鐵了心,半夜裏她就拿定了主意。離三個月的時間隻剩最後兩天了,馬豁子總不至於強迫她再幹兩天吧。

蕎蕎先撿了鑰匙,然後拍馬豁子的屋門。半天沒應答,蕎蕎頓了頓,固執地拍下去。

沒長手?馬豁子的聲音惡狠狠的。

蕎蕎推開門,濃煙呼地撲出來,幾乎燎著蕎蕎。蕎蕎以為著了火,一看,藍煙是從馬豁子嘴裏跑出來的。滿地煙頭和碎玻璃,蕎蕎都沒處下腳了。馬豁子還沒起床,他歪在被窩裏,隻伸出一顆亂蓬蓬的頭。看見蕎蕎,馬豁子有些不好意思,一向怕羞的蕎蕎卻沒覺得什麼,她把準備好的帳目及剩餘的錢擱在桌子上。

馬豁子愕然地問,怎麼了?

蕎蕎說,我不想幹了。蕎蕎不看馬豁子,用腳撚著無處不在的煙頭,仿佛這一切全是煙頭惹出來的。

馬豁子呼地坐起來,怎麼了?……你聽到了?蕎蕎,跟你沒關係。

蕎蕎說,我啥也沒聽到,我就是不想幹了,那三千塊錢,我會還的。

馬豁子的嗓音更啞了,蕎蕎,你怎麼這麼糊塗?

蕎蕎轉身就走。她沒糊塗,糊塗的是他。

你站住!馬豁子喝道。

蕎蕎抽搐了一下,慢慢轉過身。馬豁子的眼睛透著蒼老的紅,一觸即枯。他的聲音卻鮮得淌水,還不到三個月呢。

蕎蕎說,隻剩兩天了。

馬豁子說,再幹兩天,三個月,一天也不能少。

馬豁子凶狠的表情觸怒了蕎蕎,蕎蕎很少動怒,可這陣兒,她突然控製不住了,嚷,那你就告楊來喜吧,摔門出來。

昨天晚上,女人一來,蕎蕎就想躲走,那個尷尬的夜晚還在她腦裏長著呢。可沒等蕎蕎收拾好,女人和馬豁子已吵得不可開交。激烈的爭吵聲傳過來,蕎蕎的心就乒乒乓乓地跳。起先,兩人的爭吵是絞在一起的,聽不清吵什麼,爭吵的內容被粘粘稠稠的聲音淹沒。蕎蕎不想聽下去,剛邁出門,兩人的聲音分開了。原來女人在說她,蕎蕎不由哆嗦了一下。

女人叫,你哄誰?那個破女人天天住在這兒,還說沒鬼?

馬豁子說,閉上你的臭嘴。

女人說,嫌我臭了,是不是她香?

馬豁子罵,日你媽,你倒會咬。

女人連珠炮似地嚷,我就咬,我就咬,你心疼了?

媽的,我叫你咬。摑耳光的聲音。

女人罵,好啊,你打我!

兩人幹了起來,叮嘰當啷的,不知踢翻了什麼,打碎了什麼。

蕎蕎的心被紮滿了窟窿,聽到撕打聲,蕎蕎想跑過去,卻怎麼也抬不起腿。

屋內突然靜下來。蕎蕎怔在那兒。片刻的死寂之後,馬豁子罵了聲我操,女人氣咻咻說,你滾開。馬豁子叫,你現在還是老子的女人。女人罵不要臉,可她的嘴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馬豁子說,我操!我操!女人罵,你個兒馬,你個驢!馬豁子說,你不就要這個嗎?女人不罵了,誇張地叫起來。哎喲,疼死我了……

冬日的寒氣卷住了蕎蕎,蕎蕎的臉熱得燙手。

聲音終止下來後,馬豁子長長地歎口氣。

女人說,滿意了?

馬豁子說,還是離了吧。

女人說,誰也甭計較誰。

馬豁子說,不,我要離。

女人冷笑,你早盤算好了吧?

馬豁子說,隨你怎麼說吧,反正我不想過了。

女人說,離可以,給我二十萬塊錢。

馬豁子的聲音粗了,你把我的骨頭榨了吧。

女人說,沒二十萬,想離,沒門兒。

蕎蕎怎麼也沒想到兩人的吵打竟然與她有關,更沒想到兩人鬧到離婚的地步。蕎蕎一直低眉順眼,還是招惹了大麻煩。當初,她就不該住這兒,可當初由得了她嗎?就是那一刻,蕎蕎決定離開,天一亮就走。

蕎蕎的步子邁得很快,冬日的寒風被蕎蕎踩得嚓嚓響。半路上,馬豁子追上來。馬豁子氣喘籲籲地說,蕎蕎,你聽我說。蕎蕎不聽,幾乎是小跑了。馬豁子攔在蕎蕎麵前。蕎蕎罵,你無賴。馬豁子不說話,牆一樣堵著蕎蕎。蕎蕎怕人看見,下意識地望望四周。馬豁子看出來了,故意大聲說,我就不讓你走。蕎蕎想狠狠罵一句,把馬豁子的臉罵破,可搜腸刮肚,沒找出一句解恨的話。蕎蕎被抽了筋似的,軟軟地坐到地上,傷心得哭起來。

馬豁子蹲下來,你別多心,真和你沒關係。

蕎蕎抹抹淚,放了我吧,馬老板,有關係沒關係我都不想幹了。

馬豁子歎口氣,你是逼著我說實話。我離婚,是……我沒想到她會背著我幹那種事,若不是撞個正著,我怎麼也不敢相信。

蕎蕎的臉僵住了,馬豁子在寒冷中揭開了傷口,臉上卻平靜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