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沒有——為什麼要給機器人安裝刻石頭的程序?”
“是啊!可是他就刻了!”
他炯炯有神地瞪著我。
“他大概是在電視裏學的,或者信息網上。我也不清楚——”
“他為什麼要做這些石雕?”
“你——幹嘛問我?”
“是的我問過他,問題是你認為為什麼,他是你的機器人——你們在一起有五年了,你想不出為什麼嗎?”
“或許是某種派生的程序——”
他使勁搖著頭,把四個小石雕揣進衣袋。
“看來你還不女口我了解他。”
說完他就走了。我愣了一會兒,把小吉叫了過來。
“那幾個小石雕是你刻的?”
“是啊。”
“我什麼時候穿過結糸昏禮服?”
“現在是沒有,但將來總會穿的。”
“你怎麼想起刻石雕?”
“一個人的時候覺得寂寞。”
“寂寞?”
“是的。”
“你可以關掉大部分係統,隻留幾組感應器,不就把時間打發了?”
他低下頭:“我不願意那樣做。”
“誰教你的?”
“刻石頭?我自己學的。這很有意思。”
“是嗎?”
“是啊。你找到一塊石頭,仔細觀察它,看看有什麼東西藏在它裏麵,然後就用刻刀去掉多餘的部分……你想禁止我嗎?”
“不,反正,也不影響什麼……”
我確實不了解小吉,甚至沒想過有這個必要。
我不知道他都會想些什麼,事實上,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都做些什麼,從來就沒認真想過。機器人嘛,沒事的時候也就是充充電,保養保養唄……他對我們的工作沒多大幫助,買他主要是因為,火星人很喜歡機器人,和火星人打交道時帶上一個高級機器人有助於聯絡感情。這大概是因為在火星開發時期機器人起過巨大的不可替代的作用,聽說還留下一個機器人墳地……除此之外小吉也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夥計,出氣筒……一架值錢的、由程序支配的機器。
周末,《地球頻道》邀請我帶上小吉去做一個訪談節目。這類節目通常很輕鬆,無非是請幾個地球人聚在一起聊聊在火星工作生活的感想,講述點小煩惱小故事什麼的。不用問,我應該談的就是那個意外事故。那件事確實有點讓人惱火,不過也沒什麼,都過去了……重要的是,這種機會很難得——在電視上大談特談公司及其業務,簡直就是免費廣告嘛。
我是按時到那兒的。演播室裏已經坐滿了人,嘉賓台上兩個人聊得正來勁。工作人員把我讓到嘉賓台上坐下。我不知道是我弄錯了時間還是他們弄錯了人,也沒法說什麼。反正我不是最後一個到的,台上還空著一把椅子。
一個滿麵紅光的老頭好像剛說完一大段話,殷勤的主持人遞給他一大杯水。老頭喝完水主持人說:
“葛教授您看,我們這裏又來了兩位嘉賓。您能告訴我們誰是機器人嗎?”
老頭側過臉來看了看,毫不猶豫地指著小吉:“這位是。”
“您是嗎?”
小吉點點頭:“是的,我是機器人。”
“可是我看不出來。”
“我可以告訴你一個辦法。像他這種“夥伴”型機器人——你是“夥伴”型的吧?——盡管外貌很逼真,但是你順著光看,他的瞳仁是銀灰色的。這,就是最明顯的一個標誌。”
“沒錯!”
一個觀眾突然站起來疾步走上嘉賓台,挨個和我們握手,然後坐在我身邊那把椅子上。
“觀眾朋友們,這位洪飛先生就是我們的第四位嘉賓。洪飛先生是我的同行,《機器人頻道》的資深記者。我們看看他給我們帶來了什麼話題。”
洪飛拿出了那幾件小石雕,讓葛老頭和觀眾們看。當他說明它們的作者是小吉時,葛老頭眼睛亮了。洪飛頗為自得地向葛老頭和觀眾講述得到這些小石雕的經過,然後請葛老的。
葛老頭看看石雕,看看小吉,看看小吉,看看石雕,然後,祖父般慈祥地望著小吉:
“你是在地球出生的吧?”
小吉像平時一樣不動聲色:“是的。我是地球的“舒氏商用機器人製造公司”製造並出口到火星的。”
“你回過地球嗎?”
“沒有。”
“想不想去地球看看?”
“是的。”
“想去地球的什麼地方?”
“舒氏商用機器人製造公司”的工廠。”
“如果永遠沒有機會去,你會感到遺憾嗎?”
小吉猶豫了一下:“可能會有一點。”
“好。你喜歡火星嗎?”
“是的……”
這老頭大概是個機器人學家,最拿手的本事就是靠問問題來判斷機器人的計算機是不是出了毛病。我不知道小吉的回答在他看來算是正常還是不正常,但說實話,我不知道小吉會考慮這些問題並且還有這麼多想法。他又問小吉喜不喜歡我們公司;問小吉喜不喜歡自己的工作;問小吉喜不喜歡我。我有點緊張……
小吉看了我一眼,仍然心平氣和:“他是個很好的人。”
葛老頭話鋒一轉,談起了石頭雕像。洪飛特意讓老頭注意那個穿著結婚禮服的“我”。我告訴老頭我從沒穿過結婚禮服。
葛老頭好像滿意了。
“刻這些小雕像對於你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嗎?”
“是的。”
“為什麼?如果禁止你刻的話,對你會有什麼影響嗎?”
“有的。因為,我喜歡刻雕像。如果禁止我刻雕像,我會感到——”
“感到什麼?”
“鬱悶。”
“我們者卩知道您是位造詣很深的機器人學家,”洪飛的語調不知不覺高了起來,“剛才您的提問當中包含了一些測試,是吧?能不能把結論告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