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想,錯的是喬月,莫小有應該把矛頭對準喬月,可莫小有和喬月一直很好。
進城不久,老莫第二次提出離婚。喬月沒像上次那樣以死威脅,她搬出了莫小有。
那時,莫小有已是高中生了,唇上生出了淡淡的絨須。
莫小有替母親與老莫談判。
莫小有問,為什麼離婚?
老莫說,你問你媽,她清楚。
莫小有說,我問的是你,你是男人,這個問題你應該回答。
老莫火了,“男人”這個詞他聽得太多,都過敏了。老莫說,你憑什麼和我這麼說話?
莫小有說,你別當我是你兒子,我現在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調解你們的事。
老莫說,你甭調解,我受夠了。
莫小有說,那就說出你的理由吧。
老莫怎麼能說理由呢,這是打自己的耳刮子。老莫說,你又不是不清楚。
莫小有咄咄逼人地說,我就是不清楚,你不說我怎麼會清楚。
老莫說,我沒得說。
莫小有問,沒得說?沒得說就要離婚,玩瀟灑啊?
老莫生氣了,你審問我呀。
莫小有說,你不是沒得說,是不好意思說,不好意思,說明你心裏有愧。
老莫冷冷地將臉扭開。
莫小有卻教訓起老莫來,這麼大歲數了,你折騰啥?我知道你心裏別扭,十年前就知道。一個男人沒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卻將責任推到女人身上,可笑!這算什麼男人?為什麼你過去不離?不就是有了點兒錢嗎?你也就是有倆錢,時髦不是誰都能趕的。
瞧瞧,這就是兒子和父親的對話。
莫小有說話的腔調和口吻就像是訓斥一個拙劣的學生。老莫撐不住了,心說你吃老子,花老子,還口口聲聲教訓老子,他陡地站起來,說,我離定了。
老莫當然沒離成。莫小有的威脅起了作用,他說他要離家出走,永遠不回來。不管莫小有怎麼瞧不起他,老莫卻是疼愛他的,這畢竟是老莫唯一的成績。
莫小有大學畢業,分到了市裏。參加工作後,莫小有和老莫的關係有所改善,他眼裏的冷淡和輕蔑少多了,看老莫的眼神也溫和了。可內心深處,莫小有和老莫還是有隔閡的。比如分配的事,比如談女朋友的事,比如買房子的事,他隻跟喬月說。需要錢也不向老莫開口,錢都喬月管著,老莫成了純粹的掙錢機器。
有一件特別堵心的事,老莫至今羞於跟人提起。
莫小有剛結婚時,住了單位一間宿舍。老莫去市裏辦事,在那兒住了一夜。莫小有妻子和莫小有一個單位,都是搞統計工作的。莫小有妻子還算熱情,炒了幾個不錯的菜。老莫喝酒時,她不時地拿起酒瓶,給老莫斟酒。受這樣的禮遇,老莫有些受寵若驚。
由於天晚,老莫沒法回皮縣。吃完飯,老莫站起來。屋子裏就一張床,老莫得找個住處。莫小有妻子卻讓老莫在家裏住,說有一張鋼絲床。外麵住肯定自在些,隻是莫小有妻子一再挽留,老莫也就不好硬堅持。
睡下沒多久,一陣輕微的聲音傳到老莫耳裏。老莫閉著眼,可老莫知道這是什麼聲音,臉頓時燒紅了。老莫生氣地想,他們就這麼急,一夜工夫都等不及了。老莫真想起來,摔門離開。可他們不顧及老莫的麵子,老莫卻不能不顧他們的麵子。老莫還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莫小有的妻子問,睡著了嗎?
莫小有說,肯定睡著了。
莫小有妻子說,小聲點兒。
先前,聲音還小些,可很快聲音就大了,一浪一浪地撞過來。老莫被這聲音煎熬著,痛苦萬分。說穿了,這並不是莫小有控製不住,而是他無視老莫的存在。五更時分,老莫悄悄地離開了。
老莫是父親,雖然兒子不拿他當回事兒,他卻舍不得兒子。莫小有把他和喬月緊緊地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