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花催羅盤睡覺,別讓王寶生攪得顛倒了。羅盤看著宋如花,心癢癢了。是啊是啊,該把王寶生丟到一邊。便有些猴急。剛抱到一塊,王寶生敲門,宋如花吐吐舌頭,怎麼辦?羅盤說,不理他。宋如花似乎比羅盤還了解王寶生,不理,他會一直敲。羅盤罵這個豬腦子,悻悻起身。
羅盤打開門,語氣含了些不滿,什麼事?王寶生說我早該過來的,進去說。羅盤用身子擋了一下,王寶生一擠,羅盤閃開。羅盤不忍把他堵在外麵。王寶生丟下羅盤,往裏急走。羅盤大聲說,宋如花睡了!王寶生這才駐足,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我糊塗,早該把錢送過來。羅盤明白了,說,算了算了,沒花幾個錢。王寶生執拗地說,這怎麼行?不能讓你出錢,你替我找,我就感激不盡了。羅盤不要,王寶生死活要給,兩人推讓半天,羅盤累出一身汗,不得已接了。王寶生想必也頭昏了,出門腦袋撞了牆。
宋如花知道王寶生來送錢,說,他總算識趣啊。羅盤打開紙包,厚厚一遝,竟然三千塊。宋如花問,他沒問你花多少錢?羅盤搖頭。宋如花又問,他怎麼不問問?羅盤呆呆地應,問就不是王寶生了。宋如花說,明天再說,別犯呆了!良久羅盤才緩緩地說,我快頂不住了。
第二天,羅盤還睡著,宋如花搖醒他,快起吧,王寶生又來幹活了。羅盤忙爬起來。王寶生正在擠牛奶。羅盤說,我來!王寶生說,你剛回來,太累。羅盤說,我不累,歇一夜了。說著打個嗬欠。王寶生責備,還說不累,歇著去!羅盤鏟牛糞,王寶生似乎想攔,目光一直追著羅盤。他丟不開手裏的活,最終沒說什麼。羅盤挺不自在,不敢冒然和王寶生對視。
幹完活兒,羅盤叫住王寶生。王寶生一瞧羅盤手裏的錢,叫,你這是幹啥?羅盤耐心地說,寶生,你聽我說。王寶生馬上道,不能讓你墊錢。羅盤說,隻花了一千,這兩千你拿回去。王寶生說,哥,別騙我,這年頭錢不經花,一千哪夠?羅盤說,真的,不信你問宋如花,她隻給我拿一千。宋如花插話,真的。王寶生說,你倆都是好人,我不能讓好人吃虧,我沒窮到這份兒上。羅盤說,我沒吃虧。王寶生說,你肯定哄我,三千也不一定夠。羅盤有些急了,我真沒哄你。王寶生想逃,羅盤抓住他的胳膊,往他身上塞。王寶生堅決不要,由於用力,臉漲得像風撐開的紅布兜。不行,不行!聲音極高。兩人拱到牆角,王寶生幾乎哭出聲,羅盤哥,你這是作踐我麼。羅盤愣住,王寶生跑了。
半晌,羅盤緩過神,那兩千塊錢被攥得變了形,水嗒嗒的。宋如花勸,管他呢,他願意給就給,你又沒跟他要,權當工錢。羅盤白她一眼,什麼混帳話,這錢你能花?宋如花嘀咕,發什麼火嘛,當我稀罕!
晚上,羅盤和宋如花去王寶生家,一來看王寶生女人,二來送還那兩千塊錢。無論如何不能要,不是偷的搶的,但比偷的搶的更紮手。
王寶生女人見兩人進屋,便要往起爬。宋如花摁住她,躺著吧,又不是外人。王寶生也勸,躺著,誰還怪你?宋如花問,前幾天不是好了麼?王寶生神色凝重,是啊,前幾天是好了,誰知昨天又重了。羅盤宋如花相視一眼,羅盤吭吭嗓子,說道,你可得想開些,王丫說到底是不懂事,早一天晚一天都會回來,等她回來……你說她侍候你還是不侍候你,不侍候你你是她媽,侍候你什麼時候是個頭?你不能一輩子把她拴在身邊,哪個父母也不能這麼做,你得養好身體。王寶生女人有氣無力地說,就怕她回不來了。羅盤笑笑,你別胡思亂想。王寶生女人眼角溢出淚水,早知這樣,還不如讓她跟了那個畜生。羅盤僵了僵,說,我知道你想王丫想的心疼了,可不該有這個念頭。且不說侯夏人品,就他的歲數,和王丫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那不讓人笑話麼?王寶生女人說,現在還不是讓人笑話?羅盤正色道,這又是亂猜,我沒聽哪個笑話,隻聽罵侯夏的。父母把孩子往雪窟窿塞,那可真讓人笑話了。王寶生女人歎口氣,也許我是糊塗了。羅盤適時轉移話題,和王寶生說些墒情調種之類的事,宋如花和王寶生女人聊些家長裏短,她擅長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