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石匠的棋路被突如其來的呻吟攪亂了。那時,石匠和紅棗正走在村中央的街道上。紅棗在前,石匠在後。紅棗扛了鋤,一把是她的,另一把是石匠的。紅棗單薄瘦小,像一根沒成熟便被摘掉的黃瓜,扛那兩把鐵鋤顯得很吃力。石匠雖空著兩手,腦子卻滿蕩蕩的。前幾天,羊倌老圪蛋在棋盤山上擺了一盤殘棋,石匠一直琢磨不透。越琢磨不透,石匠越想琢磨,他的腦子便被棋子填滿了。由於挖空心思地想,他臉上和額上的肉幾乎變形。便是此時,他聽見了一聲長一聲短的呻吟。那呻吟很放肆,水味很濃,是毫不在乎的呻吟。石匠先是怔了一下,繼而臉色突地一白。猶如一把大釺重重地打在心上,他的心重重地疼了一下,腿也顫起來。

這呻吟石匠太熟悉了。

這呻吟又如此陌生,似乎和他隔著一千重山,一萬重水,他無法弄懂。比老圪蛋的棋還讓人費解。

石匠無法思考下去了,棋子變成了柳小葉的麵孔。石匠知道柳小葉回來了,也知道柳小葉是回來生孩子的。石匠裝出一副淡然的樣子,心說回來就回來吧,她回來和我有什麼關係。沒想到一聽見她的聲音,他的心就亂了。

紅棗顯然也聽見了柳小葉的呻吟,輕蔑地哼一聲。

紅棗說,聽她這浪勁兒,誰還沒生過個孩子,生孩子有啥稀奇的?

石匠心神恍惚,散亂的目光如雨天裏的蜜蜂,怎麼也找不見落腳的地方。

石匠覺得腿又軟又顫。

紅棗說,天生就是個浪貨。

石匠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紅棗又罵,賤貨!

紅棗的喋喋不休使石匠越發煩燥。他突然吼,你他媽有完沒完?怕當啞巴賣了你?

紅棗猛一哆嗦,回頭見石匠的臉成了黑紫色,氣就虛了。可僅僅是那麼一下,紅棗的火性也殺上來。紅棗罵,你心疼什麼?還嫌她害你害得不夠啊。紅棗的碎步越發快了,那兩把鐵鋤壓得她一仄一仄的。石匠瞧在眼裏,怒射的火焰陡地蔫了。

到了地裏,石匠悶著頭鋤地。紅棗卻怎麼也關不住自己的嘴了。紅棗就這毛病,隻要話匣子打開,非得過足了癮。

紅棗問,你是不是還想著她?

石匠沒理她。

紅棗說,這個害人精沒準兒又要找你,你趁早防著她,她有啥,不就是臉盤子嫩了點兒,奶子大了點兒嘛。說這話時,紅棗很心虛地瞧了瞧自己癟塌塌的胸脯。她有意無意地挺了挺胸,但那裏依然平平的。

石匠一動,依舊沒說話。

紅棗說,嫁你那年我還是個孩子呢,不然我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兒。紅棗顯得很委屈。

石匠無言。

紅棗說,你不能再打她的主意了。

石匠狠狠瞪了她一眼,再喋喋,我給你嘴上貼個封條。石匠半天沒還擊,紅棗的膽子越發壯了。她示威地說,你個鴨子腦袋,犯強啊,你貼呀,你貼呀!石匠的火呼地上來了,扔掉鋤頭就追。石匠個兒大腿長,幾步就把紅棗追住了。兩人在地裏撕打起來。撕拽了幾下,不知怎麼就把紅棗的褲子撕了下來。石匠的眼睛晃了一下,眼神就直了。紅棗的身子也就這一處風景絕妙。滿臉紅潮的紅棗瞧見石匠的呆相,忙去拉褲子。石匠醒悟過來,狼一樣撲上去。紅棗邊迎合他邊拍打他,找柳不葉去呀,找柳小葉去呀!……

石匠坐起來,竟是一臉沮喪。

紅棗罵,流氓。

石匠幹巴巴地笑了幾聲。

紅棗罵,不要臉。

石匠說,你鋤吧,我上山去了。不顧紅棗的喊叫,石匠徑直向棋盤山走去。

棋盤山是幾座連著的山峰,有棋盤的山是中間的那座。不知何朝何代,何人所為,在山頂上鑿出了一個三間房大的棋盤。棋盤上是石鑿的棋子。棋子不全,殘缺了一大部分。但老圪蛋卻能用這些棋子擺出不同的殘局來。石匠原來對下棋沒興趣,因了老圪蛋竟入迷了。

石匠爬到棋盤旁邊,竟是氣喘籲籲,眼睛也一陣發黑。往常從沒有這種感覺。也許是剛才受累了,石匠想著,一屁股坐在那兒。石匠盯著棋,想琢磨出究竟,但他的心思怎麼也集中不到棋上。耳邊是那一長一短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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