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明白,身邊的人幫不了我,我也不想問他們。說出我的秘密,我是下了大決心的,你一定要告訴我。
我的生意不錯,每月都有一筆可觀的收入。唐夢又去做糕點了,繞了一圈又繞回去,不同的是她不再是老板。有什麼辦法呢?劉月一時半會兒指望不上,付成又榨不出更多油水,她要養活我和馬未,隻能如此。她對馬未恨得咬牙,那個晚上她把嘴唇都罵青了,但再沒攆他。我不知她對馬未還有幾分情義,我突然看不懂她了。算了,她對馬未好與不好,我都不在乎。隻是每天晚上看她一臉疲憊紮到床上,我挺難過。
我打算攢夠錢,給唐夢盤個鋪子,那樣她就不用被人吆來喝去,累得黑白不分了。這是近期目標。將來我要開個公司,招募一些像我這樣的孩子,在全國的大城市設立分公司,我自然是總裁啦。公司的名稱,我現在想不出來,但有什麼要緊?我想不出,總會有人替我想出。你是不是覺得我在做白日夢?嘿,到時候你就曉得啦。
我逃課更加頻繁,好在楊老師不為難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要掙錢,就得有時間對不對?我不是火眼金睛,但目力已像蜜蜂屁股一樣毒了,哪個家夥可以得手基本看個八九不離十。有閃失也無所謂,詐得出就詐,詐不出就跑。跑不掉,也就是挨兩腳的事,偶爾臉上掛點花,就當用了偽劣化妝品,像唐夢曾經遭遇過的那樣。
星期六下午,我在博物館廣場轉悠,覺得一個女人極其麵熟,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她身邊的男子穿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背心,鼻子出奇得大。正搞絲織品展銷,到處是臨時搭建的蓬子。廣場被切割成一條條籠狀的過道,人們擠來擠去。那個男人半張著胳膊,隨時護著女人。往常我掃一眼也就過去了,那天不知怎麼回事,竟跟在女人身後。走了一段,腦袋突然一亮,這不是付成女人嗎?那天,她牽著女兒的手,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沒錯,就是她。為什麼陪伴她的不是付成?……我擠到前麵,仔細地看了男人幾眼。他看上去比付成略大,個頭比付成高。我機械地跟在兩人身後。付成女人要給男人買T恤,他試了幾次,似乎不大滿意。我知道付成的秘密,現在,哈,把他女人的秘密也扯出來了。後來,付成女人指指男人的臉,男人在臉上揩一把,我突然有些憤怒,這麼跟著實在太傻,該給付成打個電話。我瞧不上付成,但付成對咱不錯不是?我迅速穿越人群,跑到廣場旁邊的電話亭。可能是跑得急,我上氣不接下氣,付成沒聽出是誰,我大聲叫,我是唐寶呀,爸!付成一定被我嚇壞了,靜默足有一分鍾,才問,你到底有什麼事?天啦,我說半天他竟然沒聽明白。他說正忙,等下了班再說。我幾乎吼了,你必須來,現在就來,博物館廣場!不知付成費了多大勁兒,總算擠出兩個字:我去。
我在籠狀的過道擠了兩個來回,終於尋到付成女人和那個大鼻男人。男人穿著新買的藍條紋T恤,那件看不出顏色的背心攥在手裏。我故意碰碰他的胳膊,他沒有什麼反應,顯然沒把我當回事。秘探,我想到這個詞,又是興奮又是緊張。立功是肯定的,付成甭想一頓飯打發我。又轉一圈,付成女人和男人開始往外走,糟了,他們要離開。我急得東張西望,到處是陌生的臉。付成這家夥比劉月差遠了,幹什麼都磨磨蹭蹭。
我跟在兩人身後出了廣場,男人給付成女人買了一支雪糕,然後,兩人往東走。就這麼放過他們實在是太便宜了。我跳過去,猛地扯了大鼻男人。他回過頭,粗聲粗氣地問,幹啥?我說老爸,你怎麼不認得我了?他的頭往前一觸,鼻子幾乎戳我臉上,你叫我啥?我眨眨眼,我媽就在那邊呢。他聲音迸著憤怒,走開!我眼角的餘光一直瞥著付成女人,她像是嚇住了,就那麼傻傻地看著我和男人,直到男人看她,她才問,怎麼回事?男人罵著髒話,拽著她就走。我撲過去,抱了他的大腿,他惡吼一聲,滾開!然後揪住我的頭發,我覺得頭皮都被拽起來了。我沒鬆開,爸呀爸呀地哭叫著。雖然是在演戲,但那一刻我似乎動了真情,眼淚濺得哪兒都是。
許多隻手拽我,但沒有把我和大鼻子男人分開,我長在他的大腿上。直到聽見那聲熟悉的唐寶,我才鬆手。付成滿頭大汗,神色慌張,被狼追了似的。我曉得他的擔心,沒叫他爸爸,委屈地叫聲叔叔。付成問怎麼回事,我指著女人和那個男人,你問他們。付成聲音軟唧唧的,咋回事呀?女人火氣十足,我還想問你呢,走得好好的,他突然跑上來叫爸爸,上次就是他吧,叫你的同事過來!付成說算了,女人叫,憑什麼算了?虧得嫂子不在身邊,要不咋說得清?付成把女人拽到一旁,不知又說些什麼,女人剜我一眼,和那個男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