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願呆在家裏,尤其不願和馬未呆在家裏。可有什麼辦法呢?咱不能再給唐夢添亂對不對?馬未縮在沙發一角,可憐兮兮的。看他眼皮子碰在一起,我又很生氣,將電視聲音調到最高。馬未支開眼,我馬上調低,待他眼皮粘住,我又突然調高。馬未沒有任何表示,後來,他去了衛生間,出來時臉上墜滿水珠。他沒往沙發上窩,站在窗邊,久久凝望著。
天黑透,唐夢才回來。她讓我收拾東西,說我得出去住一段。我問去哪兒,她說去就知道了。我問住多久,她說到時候會去接我,那邊已替我聯係好學校。我問,你呢?你不走?她反問,我往哪兒走?放心,寶兒,媽不會有事。我說我也不走,我也不會有事。唐夢沒有絲毫回旋餘地,極其嚴肅地讓我必須聽話。我沒什麼可收拾,除了私房錢,就是那些麵具。唐夢倒是替我弄一大包,不知裝些什麼東西。
接我的是劉月,唐夢囑咐我聽話,過些日子她會去看我。又對劉月說,拜托了!這口氣也是我從未聽過的,在劉月麵前她從來都理直氣壯。上路後,劉月問我怎麼樣,我滿不在乎,就那樣唄!劉月感慨,你媽真是個傳奇呀。我說,她天天夢裏叫你的名字。劉月愣愣,哈哈大笑,你也是個傳奇。
那一夜,我住在賓館。劉月說替我在郊區聯係了寄宿製小學,能回來時,他再接我。去哪兒上學我倒不在乎,隻是擔心總裁夢會就此葬送。雖然劉月還夠意思,這個話還是不能對他講。不能對任何人講。
次日是星期天,我還需在賓館住一晚,劉月不讓我出去,說中午給我送飯。我看會兒電視,沒意思,最終溜出賓館。他們緊張兮兮的,我並不害怕,就算被馬未的債主綁去,我也不怕。
我打算幹幾筆。在街邊站了一會兒,一輛出租車緩緩停下。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下了車,我靈機一動,幹嗎不去空中花園享受一下?拉開車門鑽進去。什麼放高利貸的,什麼寄宿製學校,去他媽的。
天湖遊人不多,我拍出五百塊錢,說全部遊掉。那個蠻子喜得嘴都要爆了。他或許以為我的錢是偷的,往我身後掠了幾眼。我差點就告訴他,每一張都是我掙的,我是未來的總裁。快艇射出去,我把頂在嗓眼兒的話咽回去。
那感覺真是太妙了,比吃烤肉好幾千倍。很快蠻子消失了,我看不見他,甚至快艇也消失了。我被無邊無際的水包圍著,無邊無際的水挾裹著我。我不再想馬未和唐夢,不再想劉月和付成,不再想那雜七雜八的事,腦子被清亮的水衝洗得幹幹淨淨。不,我被化掉了,我也是水,在陽光下,泛著七彩的光。
一個聲音將我挑醒。快艇慢下來,向岸邊靠攏。我仍是我,不是水,也不是別的什麼。我看到了岸邊那幾個人,他們也看見了我。我一動不動,和他們的距離一點兒點兒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