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攻陷以後,完顏洪烈率領的陝西軍駐紮於襄陽城西區,完顏匡率領的河南軍駐紮於襄陽城北區,兩軍分別休整過數日,倒也相安無事沒發生衝突。直到這一日清晨,衛兵前來通報,襄陽府大土豪劉廷美求見趙王。完顏洪烈知道金軍剛來襄陽,實在不宜得罪了此地仕紳豪族,便讓士兵將劉廷美帶入衛所相見。劉廷美已過花甲之年,頭發開始發白,外穿駝色錦緞麵的棉夾襖,頭戴黑色方紗帽。他拄著一根烏木雕鶴拐杖行到完顏洪烈麵前,正要大禮參拜,就被完顏洪烈親手扶起來:“劉老先生免禮,來這邊坐下。”

完顏洪烈將劉廷美攙到一旁的椅子中坐下,再讓侍衛親兵端上茶水,一麵謙虛地笑道:“軍中沒有什麼好茶,劉老先生不要怪罪才好。”劉廷美端著茶水卻不曾飲用,歎了口氣,說道:“如今我哪還有心思喝什麼好茶?亡國遺民,得保首領,本來已經是值得慶幸的事情了,老身哪裏還有顏麵再來見殿下。貴國皇帝陛下看得起我劉家的女兒,原來是我劉家的幸事,老身斷不敢回絕金帝陛下的美意,怎奈我家那個孫女確實是平日嬌縱太過了,一旦聽說匡大人選了她進中都侍奉陛下,當日就在房裏上吊尋死,雖然被丫鬟發現,及時搶救了下來,可是被白綾傷了脖子,現在還說不出話。老身隻有這麼一個閨女,看著她痛不欲生的摸樣著實心疼,就隻能舔著老臉來見殿下了。老身情願將一半身家奉獻於貴軍,求殿下在完顏匡麵前求個情,放過老身的孫女兒。”

完顏洪烈聽說完顏匡竟然在襄陽府城裏挑選仕紳人家的女兒進獻給父皇,頓時大驚失色:“自從本使出生以來,父皇已經停止選秀數十年了,這些年從未臨幸過母妃,林夫人和幾位承禦娘娘之外的任何女子,完顏匡大人選擇您的孫女進京侍奉父皇,必定不是我父皇的本意。想來是完顏匡大人借著此次南伐之機,知道南朝占領區內的官宦仕紳家族不敢在朝堂上與他理論,方才打起了乘機擄掠江南千金去討好父皇的主意。完顏匡大人除了要劉家的女兒之外,是不是還要了別家的女兒?”

劉廷美聽了完顏洪烈的說法,知道此事尚有轉機,頓時將自己所知的事實都告訴了完顏洪烈:“單在襄陽城裏完顏匡大人選得就不僅有我家的女兒,還選了呂家,趙家以下四十幾戶人家的女兒,據說匡大人在之前攻占下來的信陽,棗陽等城裏也選了幾十名小姐,想要湊足一百名南朝佳麗,一齊奉獻到金國皇帝麵前。”完顏洪烈聽了這話就知道事情不妙,完顏匡大人渡淮南下才攻下幾座城,就肆無忌憚地擄掠南朝民間女子,這樣的事情被宋國逃亡百姓傳揚出去,教宋國的百姓們怎麼看待金人?就連他的父皇,也要為此背上一個荒淫的罵名。

完顏洪烈知道此事緊急,不能不立刻加以製止,否則一旦這些女兒們真被送到了中都,即使由母妃下旨送這些女兒們回鄉,南朝百姓也沒有誰會相信這些女兒們是清白的。完顏洪烈立即站起身對劉廷美說:“劉先生暫且在軍中等一等,本使立刻前去匡大人軍中,說服匡大人停止選美。”完顏洪烈辭別了劉廷美走出指揮所,從侍衛親兵手裏接過了愛馬望雲騅的韁繩,翻身上馬朝著城北河南軍的營地馳去。河南軍營轅門前當值的士兵看見完顏洪烈不帶任何一名侍衛,孤身一人就來到大營前,感到非常震驚,立即到中軍指揮所內通報完顏匡。

完顏匡得知六皇子前來,便放下手裏的文書,親自走出指揮所迎接完顏洪烈。完顏洪烈走入指揮所大廳之後,立刻將大廳裏的參謀和親軍全都遣了出去,然後才對完顏匡說道:“匡大人,鈞陽聽說您在南朝占領區內廣選仕紳官家的小姐,準備湊集百名佳麗奉獻於父皇,不知是否真有此事?”完顏匡畢竟曾是帝師,也是清流名士,聽說自己的媚上邀寵之行居然被徒孫知道了,麵上不由得有幾分尷尬,卻還試圖解釋道:“殿下,此事卻有其事,我等世俗宦流,不同於殿下身為宗室貴胄,某些時候確實不能如殿下那般高潔行事。這也是人之常情,殿下既然入仕紅塵,以後還望多體諒一下我等身為臣子的不得已之處。”

完顏洪烈此番前來,也並不希望在道德層麵譴責完顏匡,而是從利害兩方麵對完顏匡分析道:“徒孫此次來勸阻先生,不光是因為此行有損於先生的清譽,而且因為先生此行必不能為母妃娘娘所容忍。自從欽懷皇後薨逝以後,父皇的**一直由母妃娘娘掌管,不要說尋常的女官宮人,即使是林夫人和幾位承禦娘娘,沒有母妃的許可也休想見到父皇。先生此番在江南物色百名美人,不知道事先告知過母妃娘娘沒有?如若先生不曾稟告過母妃,日後母妃娘娘知道了,她女人家心眼小,少不得聯合著胥持國大人來為難先生。先生你才兼文武,又有大功於國,如果為了**小事而獲罪於母妃,不得安享晚年,徒孫身為母妃娘娘的兒子,心中著實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