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在炕上躺了三天。第四天,她掙紮著爬了起來,腳軟得像是踩著霧。小玉對著鏡子照了照,嚇了一大跳。鏡子裏的她慘白如紙,整個臉被一雙大眼侵占了,活脫脫一個女鬼。小玉是個漂亮的女人,眼前這副尊容實在殘忍了些。
小玉看見鏡子裏多出一個人,慢慢回過頭。
孟海靠在門框上,望著她。他的臉上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小玉笑了笑,然後便看見孟海耳際的抓痕。小玉明白是怎麼回事。如果不是看石柱,她不會讓孟海馱她去縣城。
小玉說,我沒事了。
孟海點點頭,想開就好。
小玉沉默了。半晌,她突然問,你說,石柱為什麼幹這種事?自從石柱被抓進去,小玉就一直想這個問題,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
孟海頓了頓,說,都過去了,別再提了。
小玉說,不,我就是想弄清楚。小玉的目光又亮又硬,幾乎把對麵的牆壁戳出坑來。
小玉出現在街上時,著實讓人們驚愕了一番。小玉至少在家裏躺半個月二十天才合情理。劉記的二小被判刑,劉記女人躺了一個多月,出門還得讓男人扶著。在煤窯打工的喬二狗被砸死後,幾乎每個夜晚,人們都能聽見喬二狗女人的哭聲,連綿雨一樣,嘀嘀噠噠淌個沒完。石柱吃了槍子,沒人聽見小玉的哭,她躺了三天就出來了。人是瘦了些,精神頭卻足,臉上看不出悲痛、傷心,平淡得像一頁白紙。小玉不管人們的目光,搖搖晃晃地往村外走,那個念頭瘋狂地生長著,幾乎把她的身體撐裂。
小玉來到村西的山崗,在母親的墳前坐下來。一隻紅腿螞蚱跳進小玉懷裏。小玉拂了一下,它便蹦到一片草葉上,衝小玉扮著鬼臉。小玉平時喜歡和蝴蝶呀螞蚱呀鳥呀的逗著玩,石柱總說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石柱的目光充滿憐愛,母親多次在背後說石柱懂得疼女人,可這樣一個男人為什麼去強奸別的女人?是小玉不好嗎?
小玉和母親說了自己的打算,小玉做出什麼決定總是要告訴母親一聲,征求母親的意見。小玉的聲音哽咽著,說出的話斷斷續續的,她對母親說,我一定要弄明白,不然我活不下去。
第二天,小玉早早地趕到鎮上,坐上了通往縣城的客車。小玉夜裏沒睡好,眼睛澀澀的。結婚後,她就枕著石柱的胳膊睡,石柱進城後,小玉就常常失眠,現在則整夜整夜合不上眼了。小玉想養養神,可坐在她前麵的一對青年男女卻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小玉的睡意被吵飛,他們反靜了下來。小玉睜開眼時,女的正伸著長長的舌頭,舌尖上有一粒糖,後生要吮吸時,女的突然縮了回去,格格地笑個不停。小玉臉一紅,急忙把目光投向窗外。他們真是膽大。小玉和石柱也很放肆,但隻是在自己家裏。夏夜裏,她喜歡和石柱相擁著在院子裏說話。石柱人瘦,胳膊卻十分有勁。他一攬一托,小玉便被他抱起來。石柱說她的乳頭是典型的珍珠葡萄,隻要噙住便吸個沒夠。小玉幸福地呻吟著,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摟住石柱的脖子。這時,石柱便把小玉抱回屋子。小玉罵石柱壞,石柱就用舌頭堵小玉的嘴。但在外麵,小玉和石柱總是規規矩矩的,手都沒牽過。隻有一次……就是那次看石柱,石柱領小玉逛公園。公園不大,有幾個雕塑,有幾片樹。到了沒人的地方,石柱抱住小玉,非要親一口。小玉不同意,石柱纏著不放。石柱說隻親一口,可咬住卻不鬆開。小玉慌慌的,生怕人看見,可臨了還是讓人看見了。那是一個帶著紅袖箍的鷹眼老頭兒,他滿臉的狐疑,非要把石柱和小玉送到派出所。石柱說了一大堆好話,解釋了半天,才狼狽地逃出來。小玉再不敢和石柱在外麵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