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點,老子都快睡著了。
你先別動,再動他又醒了。你困了就先睡會兒,明天再來。母親說。
老子在外麵半年,回來操都操不舒服。你個騷貨是不是外麵有野男人了?
啊喲!我聽到母親驚叫一聲,接著說,你神經病啊,疼死了。
你要跟野男人鬼混,疼死你的日子在後麵。
行了行了,別瞎說了。小寶睡著了,就快了。
接著,我弟弟被母親輕輕地移到了我的身邊。妮兒妮兒。我聽到母親輕輕叫我的聲音,她是對的,我怎麼可能還睡著?但我沒有答應。
我怕我遭到弟弟的待遇,而且,強烈的好奇心讓我假裝連地震都不知道。
而此後床上的動靜比地震更加激烈,盡管我母親不斷地小聲地懇求我父親輕點輕點,還是讓我感到了地動山搖。
我不能準確地知道他們在幹什麼,我記得我悄悄地把頭鑽進被窩裏想看清楚,但黑乎乎的什麼也沒有。我聽到我父親一邊哼哼一邊罵我母親,你這婊子操起來還真他媽爽,難怪姓肖的那狗日的打你主意。而我的母親,她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反駁父親,她呻吟的聲音越來越大,仿佛真的很疼。我父親則在不斷地惡狠狠地重複著“操死你我操死你個騷貨”地低吼。我才八歲,我當然以為父親一定又在欺侮母親,難道他把母親剝光了打?那麼他自己為什麼也是光屁股的?但是,我隱隱約約地覺得,他們可能也不是在打架,也許在做很丟臉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當時,黑暗中我眼睛睜得很大,我在擔憂和疑惑中希望弟弟再次醒來。但我三歲的弟弟經過剛才的驚嚇,這會兒真把他扔出窗外可能也醒不了了。“地震”在母親的一聲尖叫中慢慢停止,終於,一切安靜下來了。
累死老子了,你個騷貨。父親似乎的確自始至終一直在打母親,他氣喘籲籲。
挺舒服的。母親說。
我大驚。
你說,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和姓肖的一天舒服幾次?
我母親說,你真是神經病!人家沒老婆?
我父親說,他老婆沒你騷。你個騷貨,是男人都想上你。老子明年不出去了,在家看著你。
我母親說,我哪兒騷了?你是我老公我才騷,跟別人我騷什麼?
你這兒騷,還有這兒。
輕點,你個死人。疼死了,啊喲。
你叫?你再叫。我恨不得把你這兩塊肉割下來。你個騷貨,你看看你渾身上下哪根骨頭不輕?我就不信沒男人你能熬住?
母親沒有再回嘴,我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
穿什麼穿?別穿!老子還沒摸夠呢。
你睡覺吧!別折騰了。我把小寶撒個尿。
母親拉開了電燈,我趕緊閉上眼睛。她並沒有給弟弟把尿,可能隻是為了逃脫父親的糾纏。她爬到我這邊,我不敢睜開眼睛,我不知道她在幹什麼。過了一會兒,隻是過了一會兒,父親的鼾聲便高高低低地響起。
接著,我聽到母親離開的聲音,再接著,燈滅了。
這時候我八歲,我不可能懂男女之事。我隻是在黑暗中憋著呼吸感覺,我的感覺他們在相互折磨,當然,仍然是我父親力氣比較大,他打她、掐她,他甚至想要割下她的肉來。我明明聽到我母親叫疼,聽到她疼得哼叫,但我也聽到母親說舒服!後來,隻要父親回來,我便每晚強迫自己在黑暗中睜著眼睛一直到他們做愛結束,但我還是弄不懂,我母親到底是痛苦還是舒服。因為她一直在父親的謾罵中達到高潮。是的,我母親是個每次都有高潮的女人。很多年之後,我甚至想,這難道就是她死活不肯離婚的緣故?可是後來,父親便成了一具會呼吸的木乃伊。在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和我們一起在一個床上睡覺。
我父母奇特的做愛是我對男女關係最早的啟蒙,因而,在我漸漸長大之後,我整個的戀愛和青春期都被這種影子和後來更加糟糕的性錯覺霧一樣地圍繞。這是後話。
通常是第二天,剛吃完早飯,我父親便一遍遍責問我和弟弟,他不在家的時候,有男人來過嗎?下午,便是他拉著我母親要去鎮政府辦離婚。然後,他們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回來,燒晚飯。我們一家子在小屋裏昏暗的燈光下很幸福地享受平時很難得的美味。不時飄出窗外的是母親的笑聲和菜肴的香味。
在此後的幾年裏,也就是在我父親沒有躺下來之前,這幾乎成了他打工回來必定要完成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