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允我再跳一次兔子舞 文/靳星
—獻給七班的孩子
“跳吧跳吧跳吧。”
那是學農的最後一個晚上,音樂響起的時候,我這麼對自己說。
每一個孩子都搭住了前一個孩子的肩膀,剛開始是茫然地顧盼,短暫的停頓與暗暗地模仿後,漸漸一個個都抬起腳,“左、左、右、右。”然後是,“前、後、前、前、前。”
我是喝酒不醉的人,但是這時我仿佛初次嚐到了醉酒的滋味。熱量迅速融化了腳底的酸痛,扶搖直上,傳遍全身。腦中一片清明,卻不管衣服濕了透了,隻想投進一次又一次連綿不絕的跳躍。
這一切對於自己來說,本可能成為一個永無企及的夢。一個星期前我原有十足的信心在星期五乘上回學校的大巴,去參加周六的網頁決賽,也正好可以早一天擺脫這怎麼看都不太討人喜歡的學農。但就如打碎一個玻璃瓶般輕易,或許隻是因為一個文件的命名,我可笑而可悲地與決賽擦肩而過。強裝笑顏也好,悲傷流淚也好,或許我是太自視清高,偏不規規矩矩行事,走的卻又不是條捷徑,整整四天四夜的推敲與修改,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那時老師對我說:“自己喜歡就好。”我把這句話看作一種肯定,而不是一句潦草的安慰,但是心裏總免不了恨恨,我這次塞翁失馬,哪裏有什麼福氣?
但是一個星期後的這個晚上,我第一次真正明白了這句從小念到大的成語。如果我順利進入了網頁製作的決賽,那麼現在的我應是百無聊賴地靠在床上發發短信,想著學農啊就這般過去了,而不是在這裏滿懷著興奮與緊張,周圍是一張張笑顏,誰一不小心脫了手掉了隊,大家叫喊著簇擁著跑過去了。
班裏不知道是誰叫著要圍成一個圈,就看見大家呼啦啦地跑過去,我也呼啦啦地跑過去,孩子們手拉著手迅速圍成了一個大圓,別的班詫異地看著我們,陡然又明白過來,迅速地招呼起自己班的孩子。隨著音樂的再次響起,一個一個或大或小的圈圈轉動起來,我們甚至把政教主任也拉進了圈內,起哄著要她和我們一起跳舞,她也是爽朗,二話不說就跳了起來。我第一次發現她腿是真夠細的,或許她也第一次發現自己還沒老,還可以和比她小三十歲的學生一起跳舞,又或許我們都是如此,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另一麵,好像每個人心裏都住著一隻小兔子,今天它終於睡醒了,咚咚地敲擊著我們的心髒,作我們舞蹈的鼓點。
那夜的狂歡,足有半個小時,後來整隊的時候互相看著就使勁地笑,一個一個都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回到寢室以後仍然精神百倍,大家大聲開著玩笑,一點也沒有覺得累。熄燈後,我爬上上鋪的床,看著天花板,想著這一切的前前後後。如果回去參加比賽與留在這裏是可以選擇的話,那麼我願意留在這裏和大家一起跳兔子舞。因為對於我來說,比賽我可以再爭取,但是這樣的美好記憶我錯過了將永不再來;我的人生中可能會經過大大小小若幹次比賽,但隻有一次能和七班的孩子們一起跳兔子舞;我可以輸掉很多次比賽,但是我輸不起這一次。
也許上帝知道我絕不願意錯過任何美麗而溫暖的瞬間,所以他悄悄耍了點詭計,讓我在失望後又重拾希望,讓我在這個地方留了下來,讓我在這個晚上再一次認識自己,而我也將永遠銘記。
所以我要快點記錄下來,我不知道七班的孩子能不能看到它,但是至少世界上留有這麼一份東西,存了那個夜晚我們的歡喜。
請允我先流一次淚,我知道離別的笙歌還未吹起,但每當想起有一天我們終將不在一起的時候卻總也忍不住。
請允我先作一次懷念,翻看曾經的日記,一遍又一遍地想起自己,想起我們一起做過的哪些又傻又可愛的事。
請允我再跳一次兔子舞,或許是若幹年以後,或許隻是我一個人,但旋袖側袂間,分明還是你們掌心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