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2)

左石像擠毒瘡一樣將怨氣擠得幹幹淨淨。對於左石,那是過於奢侈的東西,他享用不起。他不敢惹家裏人,不敢惹鄰居,不敢惹任何一個人,就是狗他也惹不起。那天,一條黃狗跟在左石後麵,聞聞嗅嗅的,左石踢了它一腳,恰被趙大嘴看見了,趙大嘴罵左石,你也配打它?它比你靈醒呢。左石想起黃狗是趙大嘴的愛物,便將頭勾到褲襠裏。

村裏的閑房子多的是,可左石找了好幾戶,不是說騰不開,就是說房子要賣了。左石先前還擠出些笑,後來那笑便硬在臉上。

問完最後一家,左石的臉扭得狗屎一樣難看。已是黃昏時分,霧靄散彈一樣射進左石心裏。他沒敢見耳朵,一個人跑出村子哭了一場。悲憤便是這時浮上來的,很快脹滿了肚子。他們把左石看作了瘋子,他們看不起左石,要往絕路上逼他。媽的,他們要踩扁左石,左石偏不讓他們踩。如果先前左石對耳朵肚裏的孩子心存芥蒂的話,現在他要把那個孩子當成對抗別人的武器。

左石回去時,一張臉已燦爛無比了,耳朵問他租上房沒,左石說租上了。耳朵問誰家的,左石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左石不想讓耳朵再跟著傷心了。

第二天,左石來到村子最北麵的一處房子。這處房子是老光棍的,兩年前老光棍死在房子裏,三天後才被人發現。這是村裏最破的房子了,房頂上長滿了蒿子草,門板、窗戶被風雨剝蝕得沒了顏色,屋門被鐵絲絞著,從沒人動過。怎麼看都是風燭殘年的樣子。可是,左石要它做自己的新房了。

左石打開門,一股黴味直撲過來。屋裏到處是垃圾,爛了的水缸、褪了色的箱子、鏽跡斑斑的勺子。炕已經塌了,牆上也有了裂縫。左石想,雖然破,可也擋風遮雨呢。

左石用了一個星期打掃、修理,殘破的房子便煥然一新了。左石補了院牆,抹了房頂,漆了門窗,擦了玻璃,盤了炕,刷了牆。牆上糊了名星畫,玻璃上貼了大紅的喜字。左石搬來行李,買了鍋碗瓢盆,屋裏便漾著暖洋洋的氣息了。

這幾天來過三個人,一個是母親。母親哆哆嗦嗦的,看一陣,歎一口氣,末了抹著眼睛說,你讓娘傷心呢。你讓娘傷心呢。塞給左石一千塊錢,走了。另一個是電工。左石找了電工三趟,讓他接電。電工推三阻四的,今天沒空,明天也沒空。一天半夜,左石跳進電工家的院子,敲他家的窗戶。電工兩口子嚇壞了,聲音都透著顫。左石說,我等你接電呢,白天你不是沒空嗎?電工來氣了,黑天半夜,能接電?你別起膩。左石說,我不敲了,我在院裏等著。電工開始說好話了。第二天便給接了電。第三個來的是耳朵。她看看院子,再看看一頭汗水的左石,全明白了。她扶著牆壁,一個勁兒地說,都怨我。左石說,讓你住這破房子,有愧的是我。耳朵說,不過這樣也好,省得見人。左石說,咱沒幹壞事,怕啥?其實,左石和耳朵一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