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他的腦子裏閃現一個讓人高興的回憶,某天傍晚,他也像今天一樣飽餐一頓,然後愜意地在林中餐廳的涼台上坐著,夕陽照射在嫩綠的樹葉上,樹葉被照得閃閃發光。那天也跟今天一樣,有一個跟看守一樣胖的人坐在他的對麵,他是那個餐廳的老板。老板也像看守似地,這麼喋喋不休,還硬要讓他多多地吃喝。
巴加爾跟看守請求道:“給我講個笑話吧!”看守一聽,就勁頭十足地講了起來,他自以為這個笑話很新奇,不過他自己也說了,內容很不雅。
然後,巴加爾又說想要些水果、糖塊、餅幹之類的休閑食品,和一杯黑咖啡。
當然,監獄滿足了他的請求。
吃完了這些點心,監獄裏的牧師就過來了,想要給巴加爾行刑前最後的平靜。
牧師滿臉笑意,親切隨和,和圍繞在巴加爾身邊的這些判了他死刑,並在明天要把他送上絞刑架的人一樣,為他擔心,怕他難過,聽這些人說話真是很舒服。
牧師的手放在巴加爾的肩膀上,說:“相信上帝!他會讓您歸於平靜的,明天一早,你就可以重歸塵土了。不過,也不要因此就痛苦絕望,振作起來,抬頭朝天國的方向看看,並開始懺悔吧!相信我,隻要您肯悔過,上帝就會很高興地接納您。那些不願懺悔的人,在最後一夜,也會輾轉反側,痛苦彷徨,難以成眠。我知道,那樣會頭昏腦漲,非常難受。隻有肯懺悔的人,才能在最後的時刻能安然入睡。能那樣多好啊!我的孩子,聽我說,懺悔可以讓你那負罪的靈魂得到安寧,你會覺得輕鬆很多。”
這時,巴加爾的臉色突然蒼白得嚇人,他覺得胃裏翻江倒海,非常難受,強烈地想要嘔吐的感覺折磨著他,可他就是吐不出來。胃裏劇烈的抽搐使他全身縮成一團,額頭上滲出大顆的汗珠。
牧師嚇得不知所措。接著縮在牢房一角的巴加爾,疼得一個勁兒地打滾兒,那樣子比剛才嚇人。
看守們聽到動靜趕來,馬上把他送進了監獄裏的醫院。看到他的樣子,法醫們直搖頭。傍晚的時候,他又開始發高燒,對他的急救一直持續到淩晨,最後法醫們診斷他是食物中毒,而且情況很嚴重。
按照慣例,病重的犯人是不能執行死刑的,所以那天晚上,監獄裏沒有為他行刑做準備。
巴加爾沒有被送上絞刑架,而是進行了一次徹底的洗胃。法醫們提取了巴加爾的胃裏洗出來,還沒被消化的食物,和盤子裏殘留的食物進行化驗,發現肝做的香腸裏有些地方已經腐爛,含有很強的毒性。
根據化驗結果,他們得出了一個結論:由於濕度的問題,肝做的香腸發生了化學變化,產生毒素,造成巴加爾嚴重的食物中毒。
於是,他們馬上對售賣這種香腸的屠夫展開了調查。從而爆出那個屠夫沒有嚴格執行衛生條例,沒將香腸放在冷凍設備中儲存。國家高等法院接手了這個案子,判定屠夫犯有傷害人身安全罪,施以管製處罰。
在眾多為治愈巴加爾努力的法醫中,有一位年輕醫生,他對導致巴加爾食物中毒的整個案子都非常關注,並以極大的熱情,為延續巴加爾的生命而努力。在他看來,這不僅是個大案子,而且非常有意思。
在這位醫生不遺餘力的照看下,兩周以後,巴加爾終於康複了。醫生拍著巴加爾的背說:“您得救了。”
現在巴加爾身體健康,已經可以上絞刑架了。於是第二天,他們按照之前的判決,吊死了他。
那個因為提供了腐爛的香腸,而讓巴加爾多活了兩周的屠夫,因為傷害人身安全罪,被判處三周的管製。而那位年輕醫生,因為救活巴加爾,使他具備了上絞刑架的健康,而受到了司法部的表彰。
作品賞析
《得救》是捷克著名作家哈謝克的短篇傑作。小說的主要內容是說一個名字叫巴爾加的死囚,在臨刑前所受的種種款待。看守長假惺惺地走來說要滿足他的任何願望,想吃什麼盡管提出,說是上帝的無限天恩。巴加爾盡情享受美味佳肴,完全忘了再過幾個小時他將步入天國。發黴的香腸導致巴加爾劇烈中毒,看守們連忙把他送進醫院。一位心地善良的青年醫生,日夜不懈地護理著巴加爾,救活了巴加爾。第二天,巴加爾就被絞死了。小說以詼諧調侃的筆調,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中上層階級隱藏在高尚外表下的偽善、冷漠的麵孔,反映了普通勞動者的悲慘境遇,發出了反對壓迫的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