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土室,敞著房門。
“春風甚涼,關上?”賈詡問道。
“春光難得,開著吧。”
僮兒將幾案收拾出來,擺上帶來的吃食,溫好了酒,退了出去。
賈詡做個請的手勢,文祥也不客氣,坐了下去,半閉著眼睛,嗅聞著美味,臉上竟現出久違的笑容。
“來,嚐嚐這個,今日新宰的羔羊。”
文祥撚起一塊羔羊肉,蘸了作料,投入口中,仔細地咀嚼著。“喔……嫩!喔……香!”
“好吃,就多吃些。”賈詡著,給文祥斟上酒。
難得美味,文祥一付饕餮吃相。嘴邊、兩頰,沾上肥美的肉汁,給幹枯的臉頰,塗了一層生機的光澤。
“賈某敬博士一杯。”
“多謝。”文祥爽快地幹了,卻沒放下酒杯。眯著昏花雙眼,盯著賈詡道:“若文某所料沒錯,子雄師,即將攻入雍涼了吧?”
賈詡不置可否地淡淡笑笑。
文祥渾濁的雙眼,泛出晶瑩的淚光。
“佑吾大漢矣!陛下啊,臣終於等到這一了!威所至,叛逆盡掃!我大漢中興之日,不遠矣!”
文祥越越激動,熱淚縱橫,轉過身子,向著洛陽的方向,叩拜不已。
賈詡嘴唇動動,想要些什麼,卻不忍打擾文祥。手指轉動著酒杯,靜靜等著……
……
“何人?!”院外,響起看守兵卒的喊聲。
“奉命提人!”
文祥仍沉浸於激動之中,並未聽到院外對答。賈詡聞聲,趕緊起身,走出土室。
胡進帶人走進院,見到賈詡,不禁一愣。
“胡都尉?”賈詡發出疑問。
“某奉命而來,文和先生在此何幹?”
賈詡見院內陣仗,已知胡進等為何而來。“請都尉借一步話。”
賈詡將胡進讓出院,胡進疑惑道:“胡某乃是奉命而來,所為何事,想必先生也能料到。文和先生不是要袒護此人吧?”
“袒護嘛,不上。不過,此人幹係重大,還請都尉給賈某一個薄麵,此事讓賈某處置可好?”
“這……”胡進疑惑地打量著賈詡。
賈詡在軍中雖無職位,卻是李傕最為倚重的幕僚。平素裏,李傕的族弟子侄,都很尊重賈詡。
胡進久在李傕身邊,近來曾聽李傕過,賈詡不想隨李傕西走。在胡進看來,賈詡此舉,無異於背叛,因此上,胡進對賈詡的敬意大減,敵意漸生。
“若是以往,先生發話,胡某焉敢不聽。隻是,近日,胡某聽聞,賈先生危難之時,隻求自保,與吾舅父心德相離。此時此刻,胡某恐難從命。”
“胡都尉所言差異。李公於賈某有知遇之恩,何言離心離德?賈某苦衷,恕難細。李公自明,還請都尉體諒。”
“既不離心,何必袒護一囚徒?!”
賈詡搖搖頭。“賈某非是要袒護文博士,隻是敬其忠心,欲保其尊嚴而已。文博士已是風燭殘年之身,彼之生死,於李公行事,絕無妨礙。都尉用強,背負殺害忠良之名,亦陷李公於不義,何苦?”
“這……”胡進猶豫了。
“不如讓賈某處置此事,即可保全李公之名,又能遂都尉之願,可否?煩請都尉回稟李公,就文博士之事,賈某自會處置,請李公放心就是。”
賈詡所言不錯,文祥以前是人質、是籌碼。而今,卻已無足輕重。為了一個無足輕重之人,犯不上和賈詡撕破臉,胡進猶豫片刻,帶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