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如風也急忙止步藏身,悄悄抬頭一看那間店鋪的招牌,竟是“鬼手婆婆絞麵店”。這是一間專為街市上小媳婦、大姑娘絞麵毛、穿耳環、去皺紋、化裝易容的普通小店。這樣的小店在街市上隨處可見,從事這種營生的多為上了年紀的婆婆嬸嬸。而據劍如風所知,鬼手婆婆絞麵店是同行中手藝最高生意最好的。但他卻實在猜不透,西門驚夢堂堂一個大男人,跑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麼呢?
正自疑惑間,西門驚夢上前拍響了絞麵店的大門。拍了十餘下,門沒開,一旁的窗戶卻打開了半邊,一個睡眼惺忪的老婦人探出頭來,一邊打著嗬欠一邊嘟嘟囔囔地道:“誰呀?三更半夜的,還敲什麼門?”
西門驚夢忙施禮道:“婆婆,在下深夜來訪,是想請婆婆做一樁生意。”
鬼手婆婆老氣橫秋,滿臉不高興地擺擺手,道:“太晚了,明天再來吧。”
西門驚夢道:“在下實在是有急事在身,不得不深夜打擾婆婆清夢。”他掏出一錠銀子托在掌心,“這點心意,請婆婆笑納。”
鬼手婆婆一見這錠銀子少說也有十餘兩,眼睛裏立刻沒有一絲睡意,忙不迭地道:“好說好說,公子這樁生意,老身做了。”
少頃,店門打開,鬼手婆婆將西門驚夢迎進店,複又關上門。
劍如風又悄悄靠近一些,隱身於牆角一隅,耐心等候西門驚夢出來。
隻一炷香的功夫,絞麵店的門又開了一下,不見西門驚夢出來,卻從裏麵走出一位藍袍書生,麵相俊朗,身負長劍,猶似一位義氣風發仗劍江湖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書生人物。
藍袍書生出門之後,向東而去。
劍如風不由眉頭輕皺,暗自納悶,為何不見西門驚夢出來呢?待看清那藍袍書生的輕功路數時,忽然醒悟過來,這藍袍書生不正是西門驚夢易容而成的嗎?他不由暗叫慚愧,鬼手婆婆的易容術果然不凡,連他都險些被這廝的障眼法給騙了。心中意念一轉,人已飛身向前,無聲無息地跟上了“藍袍書生”。
“藍袍書生”——西門驚夢身輕如燕,健步如飛,越行越疾,向著東門掠去。
劍如風不遠不近,緊隨其後。他相信至目前為止,對方還沒有發現自己這條“尾巴”。
西門驚夢很快便來到了東門香花街。
如果有人告訴你,三更鼓響之後,京城之內還有一條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街道,那一定就是香花街。香花街似乎永遠是京城裏最熱鬧最繁華的街道,不論白天,還是黑夜。因為這條街道兩邊,各開著十八家妓院。
在這些妓院之中,最有名的是胭脂樓。在這條街上,最紅的姑娘便是胭脂樓的紅胭脂。
劍如風看見西門驚夢邁步走進了胭脂樓,從他那還未進門便與門口的姑娘打情罵俏的動作中看得出,他絕不會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劍如風卻看得目瞪口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未婚妻肖玉兒屍骨未寒大仇未報,這位西門少爺居然還有心情與興趣來香花街尋花問柳,果然不愧是京城風流第一少。
劍如風見他半夜出門,化裝易容,行蹤詭秘,原本以為他是為追凶而來,所以一路跟蹤,卻不想他是為狎妓而來,不由大感失望。
可轉念一想,莫非西門驚夢所追蹤的殺人凶手與胭脂樓有關聯?若果真如此,自己就此放棄,豈不是功虧一簣白忙一場?想罷,覺得既然追蹤到此,進去看看也無妨。便硬著頭皮走進去。
胭脂樓很大,姑娘也很多。劍如風找了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坐下來,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濃香撲鼻的姑娘立即像發現獵物一般圍住他,正好擋住別人看他的視線。
他是第一次來這種煙花之地,盡管極力裝成此中老手,但還是不免臉紅耳赤,坐立不安。一麵手忙腳亂地應付著姑娘們的挑逗,一麵用眼角餘光注意著西門驚夢的動向。
隻見這位藍袍書生裝扮的西門大少爺大馬金刀地往大堂中央一坐,那滿臉脂粉唇似豬血的老鴇就滿臉媚笑地迎了上去,嗲聲嗲氣地說:“哎喲,大爺,我瞧您怎麼這麼麵生呢,是頭一回來胭脂樓吧?大爺貴姓呀?”
西門驚夢知道她認不出自己的真實身份,隨口應道:“免貴姓王。”
老鴇立即將半個香撲撲粉嘟嘟的身子倚在他身上,媚聲嬌氣地道:“喲,原來是王公子呀。既然王公子是頭一次來咱們這胭脂樓,那我就先向您介紹介紹幾個好姑娘……”
西門驚夢擺手道:“本公子不要別人。”
老鴇故作媚態,賣弄風騷,道:“哎呀,王公子不要別人,難道是看上了我這個作媽媽的不成!”
西門驚夢故意從頭到腳打量她一遍,笑笑道:“在下的眼光還不至於如此差勁。今天在下專為紅胭脂而來。”
老鴇一怔,道:“哎呀,王公子,您真是不湊巧。我們胭脂姑娘今晚已被人包下了。”
西門驚夢問:“別人出多少銀子?”
老鴇道:“紋銀五十兩。”
西門驚夢掏出一張銀票放在桌子上,道:“我出一百兩行不行?”
老鴇麵露喜色,卻故作為難地道:“這個……實在叫我為難,因為包她的那位大爺大有來頭……”
西門驚夢連眉頭也沒抬一下,又掏出一張銀票,道:“如果我出二百兩呢?”
老鴇道:“你出二百兩,我們胭脂姑娘還是被人包了。”
西門驚夢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老鴇見好就收,急忙收起桌上的銀票道:“公子勿怒,胭脂姑娘的確已被人包了,不過剛才是被別人包了,而現在卻是叫王公子您包了。您跟著我上樓去,看我怎樣把那個寒酸家夥從胭脂姑娘的床上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