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劍來劍往,頃刻之間,已鬥了三十餘招,未分勝負。
西門驚夢漸漸已摸清對方底細,就在對方一劍使老,舊力用盡,新力未生之際,忽然欺近一步,挺劍直刺對方咽喉。
兩點之間,直線最近。西門驚夢的劍,就是走的直線,速度快得完全出乎對方意料。
黑衣蒙麵人回劍自救不及,忽然劍出險招,手腕一翻,反刺對方心窩。
如果西門驚夢不撤劍自救,固然能一劍刺中對方咽喉,但自己的胸口也有可能會被對方刺一個窟窿。
是回劍自救,還是同歸於盡,兩人必須在電光石火之間作出選擇。
西門驚夢的招式沒有絲毫改變,似乎根本就感覺不到對方的軟劍已直抵胸前。也許在他看來,隻要能為心愛的人報仇,即使與對手同歸於盡,也是值得的。
劍勢去如閃電。
作出選擇的是黑衣蒙麵人,因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致命的錯誤——他發現自己的劍遠不如對方的劍快,對方劍尖已觸及自己的咽喉,但自己的劍尖卻還距對方身體一寸有餘。
就是因為這一寸的距離,也許結果就會完全不一樣。
他隻有選擇後退。當對方劍尖嵌入他的肌膚時,他忽然向後一仰,順勢淩空一個翻身,人已躍上身後一株大樹,將身子隱藏在了枝濃葉茂的樹梢上。
西門驚夢長劍刺空,在一瞬之間已失卻對手,但又在一瞬之間發現了對手的藏身之所。他雖然沒有看到對手,卻看到了對方被風吹起的衣角。
對方占據了最高地點,也占據了最有利的地形,看來隨時準備對他淩空一擊。西門驚夢知道,此時挺身追擊並非明智之舉,對方居高臨下,自己處於劣勢。
他目光一掃,已看到身後有一棵參天古柏,立即向後退卻,背靠大樹,凝視對方藏身之處,全神貫注,隻待對方現身,他便全力進攻,給對方致命一擊。
風吹葉擺,衣角飄動,人卻始終未動。
西門驚夢隻有等待,等待對方進攻。
對方毫無動靜,他卻忽然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些異樣,一個念頭尚未來得及在腦海中形成,他卻發現自己胸前忽然冒出一個鮮紅的劍尖——對方已不知何時繞到他背靠的大樹後麵,一柄利劍從古柏的另一側刺過來,穿過樹幹,刺穿了他的心髒。
西門驚夢驚恐地垂下頭,看著自己的鮮血沿著對方的劍尖,一點一滴淌下。也許直到此時他才明白,他一直全神貫注凝視和防範著的,隻不過是一塊黑布而已。
劍如風看得目瞪口呆,一股寒意頓時籠罩全身,還未回過神來,忽聽黑衣蒙麵人冷聲喝道:“朋友,既然來了,又何必藏頭露尾?”
樹林中除了黑衣蒙麵人和西門驚夢,就隻有劍如風了,黑衣蒙麵人的這句話顯然就是對著劍如風說的。劍如風一驚,心中暗叫不妙,他自信自己的追蹤本領是一流的,卻不想還是讓人發現了形跡。
深深吸了口氣,正待躍身出來,黑衣蒙麵人卻突然自古柏中拔出軟劍,身如狸貓,快似閃電,連人帶劍,向他這邊撲來。
劍如風大吃一驚,正待拔劍相迎,黑衣蒙麵人卻突然中途變招,長劍一晃,斜斜刺向距劍如風不足一丈遠的一株大樹背後。
“啊!”的一聲慘叫傳出,緊接著從那大樹後麵躍出一條人影,捂著屁股上的劍傷,倉皇向樹林縱深逃去。
劍如風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在這近在咫尺的地方,居然還隱藏著一個人。這樹林子裏,究竟還潛藏著多少他看不見的對手呢?剛才這個人,又是什麼來頭呢?
他來不及細想,便看見黑衣蒙麵人已向著那人逃走的方向急急追去,兔起鶻落之間,便已隱入樹後,不見蹤影。
劍如風急忙跳出來,抱起倒在血泊之中的西門驚夢一看,卻是傷勢嚴重,血流如注,眼見已性命難呆,不由心頭一凜。
西門驚夢臉色蒼白,奄奄一息,勉強睜開眼睛看他一眼,複又無力地合上雙眼,吃力地道:“原來是如風兄弟。”
劍如風道:“正是在下。西門兄你……”
西門驚夢微微咧開嘴,苦笑一聲道:“這回真的被他刺穿了心髒,看來是劫數難逃了。”
劍如風問:“他是不是第一次殺你的那個凶手?”
西門驚夢微微搖了一下頭,道:“不是。”
劍如風問:“這個神秘黑衣人究竟是誰?”
西門驚夢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但我知道他絕不是第一次殺我並且把我拋在觀音橋下的那個人,因為那個人是用的並不是軟劍……”
劍如風問:“那麼,第一次殺你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西門驚夢道:“我不知道,我今天晚上出來就是為了找他,卻不想……”
劍如風問:“接二連三有人要殺你,是不是你曾經得罪過什麼人?”
西門驚夢輕輕歎道:“我也不知道……也許、也許……是我褻瀆了仙女姐姐吧……”
劍如風一怔,他已經是第二次聽他說起“仙女姐姐”,忙問道:“仙女姐姐是什麼人?”
西門驚夢臉上露出了一絲奇異的微笑,神情似乎有些陶醉,似乎陷入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之中。良久,他的嘴唇動了動,剛想說些什麼,卻咳嗽一聲,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全身忽然劇烈顫抖起來。
“把、把我……葬在玉兒身邊……我、我對不起她……”
他用盡全身力氣說完這句話,忽然頭一歪,眼睛再也沒有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