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治台

變性和整容手術非常成功,我站在鏡子跟前,鏡中立馬出現了一位麵容姣好、皮膚白皙、身體凹凸有致的女人模樣。心裏便嘖嘖地驚歎當代科學的神奇,興之所至,我索性將自己脫了個精光。哇,鏡中分明是一副風韻婉約的女人胴體,且女人身體上該有的器官也都有了,從此我就不是以前的我了。以前的那個名叫羊村書的男人從此在人間蒸發了,人間從此也多了一位名叫艾菲菲的女人。

我成了女人之後,自然地,一場曆時兩年的離婚訴訟終於結束了。我的妻子水冰潔沒有到庭,法官瞧著我的女兒身,隻簡單地走了一些該走的程序之後就做了水冰潔的缺席判決。判決一宣布,我有了突出重圍、如釋重負的感覺,便打心眼裏一聲歎息:啊,別了,水冰潔,都是我不好,隻因為我感到做男人沒勁,想當一回女人啊!

出了法院,我獨自一人來到伊人坊咖啡館,選了個偏僻的角落,要了一杯咖啡,靜坐一隅,邊品味邊梳理著近三十年的人生經曆,仿佛就是一場夢。別了,少年時的頑皮,青年時的自負,拜拜。想到這一切,我不由得暗自笑了。

“美女,我能在這兒坐坐嗎?”

我抬起頭來,麵前一位風流倜儻的中年男子正微笑地注視著我。我莫名地有點羞澀,說:“先生,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他還是那種笑容,卻變成幽默的腔調,說:“你瞧,這裏除了你和我,就是我和你呀。”

可不是嗎?他一定是看上我了。男人們的故伎在我麵前上演了。我突然想起自己做男人時的情景。我暗自冷笑著。小兒科。在女人麵前裝相,你還得叫我師傅哇。我想起了八年前,也是在這樣的場所,我讓水冰潔成了我的俘虜。

中年男子見我朝他點了點頭,便落座在我的對麵,也要了一份咖啡。

接下來的故事如我所料,他不停地無話找話:

“美女,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美女,你有一雙憂鬱的眼睛。”

“美女,你一人獨酌,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兒了?”

“美女,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

等等,他仿如老友,親切有加。

奇怪的是,等到後來,我心裏的防線崩潰了。我明明知道這是中年男人的圈套,可我偏偏要往裏麵鑽。也許這就是我變成女性之後的本能吧。

後來,我經不起他的連續進攻,終於繳械投降了。在一個帶“八”的日子裏,他和我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

可是,婚後的日子並非我所憧憬的那樣。沒多久,男人想突圍。

男人的理由是,我不是女人。

我反駁他說,我哪裏不是女人了?

男人說我空有女人的外表,骨子裏頭卻是男人。

我無話可說,心想,離就離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於是,變成女人的我,第一次的浪漫就這樣以失敗而告終了。

後來,我又經曆了幾次感情的破事,遇到過不少或財大氣粗、或躊躇滿誌的男人,但無一不是男人先離我而去,也讓我飽嚐了做女人更不容易的滋味。

直到遇上一位名叫羊村書的男人之後,我的感情才固定下來,對婚姻也有了全新的感知。記得他剛報出這個名字時,讓我非常驚訝。巧了,這不是我做男人時的名字嗎?不是在人間早已蒸發了嗎?怎麼又冒出來了呢?沒想到,我與他接觸一段時間後就覺得很投緣。當然後來則是他真誠地向我求婚,成了我的男人。更沒想到的是,婚後我感到很幸福。我終於找到了作為女人被男人寵愛的感覺,覺得做了整容變性手術還真不虧!

彈指一揮間,我們便到了垂暮之年。後來,我男人得了不治之症。彌留之際,他拉著我的手說:“村書呀村書,你還記得嗎?我和你第一次結婚時,我就發下宏願,這一輩子無論你走到哪裏或變成什麼模樣,我都跟定了你。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

他的話讓我震驚,我以為他病糊塗了,便大聲說:“我不是羊村書,我是艾菲菲,你才是羊村書呀!”

他聽罷搖搖頭,露出一絲笑容,說:“村書呀,你不知道,我是水冰潔啊。因為我太愛你了,所以在你變性之後我也做了變性和整容手術,還用了你的名字啊!”說完他的頭一歪便去了另一個世界。

瞧著他一臉幸福地離去,我忽然頓悟。我抱著他漸漸變涼的軀體刹那間淚流滿麵,我情不自禁地大聲呼喊著:“冰潔呀冰潔,你要答應我,一定要答應我呀!我們來世還要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