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殿 春(添圖)(1 / 2)

我在家裏養傷,一養便是一個多月,連父親請來的先生上的課也停了。

養傷期間,隻有三個姑姑和表姐表妹們來瞧過我。

另外便是容信。

容信是容錦的姐姐,長我十歲有餘,卻和我關係不錯。她早年曾入過軍營,在邊關打過仗,受了一次險些送命的傷後平慈嫡王說什麼也不許她留在邊關,便回了京。

她打過仗,立過軍功,自然騎射了得。

我們有個共同的喜好就是打獵,每年秋天都會找三表姐金萱宜去京郊的翠雲山打獵燒烤。

此外她還覺得自家的男人們分外麻煩,這點我也是頗為讚同。

想來也大約是因為這點,她年近三十卻依舊未娶夫郎。聽說這也成了平慈嫡王的一塊心病。

也是,大的不成婚,小的也不成婚,做父親的自然著急

待我七七八八將傷養好,父親許我出府已是春末夏初。

我早已在府裏悶得發慌,立刻讓人約了容信出來聚聚。容信差人回稟,此時正在殿春小築。

我三表姐金萱宜辦了歎春宴,讓我也立刻過去。

殿春小築的芍藥正是京城一絕。芍藥自古便是情花,所謂歎春宴是東齊人每年春末感歎春季已步入尾聲,歎惜傷春的宴會。其實說到底不過是個附庸風雅的由頭,本質不過是世家青年男女的相親會。

本來,我對那些酒宴是沒什麼興致,但想來待在家中也無事可做,便選了件月白色金線華紋繡寬邊的廣袖深衣,讓琴箏為我簡單梳了個椎髻,髻上橫插一柄羊脂玉盤繞金絲的長簪,臉上微敷了些薄粉,帶著琴箏坐上馬車赴宴去了。

殿春小築的芍藥開得正好,華美豔麗,婀娜多姿,清風微拂,芳蕊輕顫,一團團一簇簇在驕陽下各色各姿儀態萬千,引得蜂蝶流連,人穿行其間恍若仙境。

小築的中心是殿春池,中間有座沉香水榭,沉香水榭極大,可容納百人,上麵鋪了絲席軟墊,布置了矮幾竹簾。春末可臨水觀賞芍藥,入了夏水上還有睡蓮開放,所以曆來是世家官宦子女設宴的好去處,這次金萱宜設宴便是在水榭上。

我未曾見過蘇未卿,不過隻是見過名冊上的畫像而已。

他跪坐在水榭扶欄邊,正笑著與另一位公子聊天,一雙清澈如水的臥蠶眼,嘴角的那摸微笑更是讓人如沐春風,我有些眩暈,不知是不是他那身在日光中搖曳的素衣晃了我的眼。

他見了我便愣住了,隔水傻傻地望著我,我對他點頭微笑,他身邊的公子見狀低下頭嗤笑,他才紅著臉撇開頭,身旁的公子便笑得越發歡暢。

事後三表姐夫寇佳曾感歎道:“那天未卿的眼神就像話本上說的,一眼萬年。”

三表姐金萱宜卻說:“像阿玉這樣長著一雙桃花眼,瞧誰誰都招架不住,”然後用羨慕地目光看著我說,“我要是也長這麼雙眼睛該多好……”話還沒說完就又被寇佳收拾了一遍。

我遣退了琴箏,穿過曲橋,脫了鞋上了沉香水榭。剛掀起門簾,入眼便是容錦和幾個公子小姐們在投壺。

他一身緋色籠紗的深衣,一手握酒杯,一手執箭矢,輕輕一擲便投入了壺中,旁人喝彩叫好,他隻是微挑嘴角。

眾人見我來了,紛紛打招呼,我寒暄了一番,待到開口向容錦問好時,他卻將頭一扭,裝作沒看見,快步去了東邊的露台。

我想他大約還是在生那日的氣,反正我倆之間的關係本來就不算友好,他要不理我倒好,說來也勝過見麵便奚落我。

隻是,這樣的場合,怕是全京城都知道我倆不和。

“阿玉,怎麼才來!”容信見我來了高興極了,拉著我的手便往裏走,“來來,你三表姐剛才還念叨你呐!”

容信和容錦不同,性子爽直不說還待人極好,她與我三表姐金萱宜從小就是孟不離焦好姐妹。外祖的府邸與平慈嫡王府比鄰,金萱宜從小就愛跟在她身後。

據說容信去邊關時,金萱宜傷心地一直送到城外。在四個表姐中我與金萱宜年齡最相近,因而感情最為親厚,於是我自然就和容信關係不錯,甚至連我打獵的技術也是容信手把手教出來的。

“阿玉,你可來遲了,該罰該罰,”金萱宜想是喝了不少,滿臉通紅不說,舌頭也有些不利索了,“你最愛的軟香綠梅,三杯,三杯!”

金萱宜平生最愛勸酒,且以將人喝到桌底為樂,尤其在自己喝高了以後,不喝就是不給麵子,與她作對。我自知拗不過她,隻得連喝了三杯,吃了些菜,不想身子剛恢複,軟香綠梅後勁又大,三杯下去已然微醺。

“阿玉來了!”

說話的正是先前與蘇未卿說話的公子,細看之下,才發現那位公子赫然是我未過門的三表姐夫寇佳。他比起去年歲末見到的時候又豐膩了幾分,也難怪,他與三表姐已定於九月初六成婚,想必現在心寬體胖。